第29章

他不记得是哪一天，一切突然都变了，他被人骗了一笔大的，负债累累，多到他要赔掉十几年的心血。为了支撑生意，他借了高利贷。

陆远动了动身子，发现他们的车安静地停在一个补给站。补给站里有热水，文措和赵冬启一人端了一碗泡面。文措看陆远醒了，把手上的泡面递给他：“我问了人，还开三个小时就能到巴多维。大哥要去巴多维的边界线，我们把他放在那里就可以了。”

他后来才明白，一切错误，就是从那个决定开始。

他无声呢喃着：“秋燕，我来了。”

挂断电话，陆远一转身，突然看见闷不吭声站在他身后的赵冬启。

九十年代相识，那么漂亮的女孩，无名无分地跟着他多年，他却始终闯不出个名堂。两人在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结婚，放下一张床就觉得挤得没地方，厕所厨房都要和人公共。他没脸面对她，可她却甘之如饴地嫁给他，为他在中庭公共水池洗衣服，在别人催促下做饭。

陆远报了赵冬启的名字，让秦前帮忙联系警方，让他们在巴多维边界线的边界碑部署。陆远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估算了一个时间报了过去。

她身体不好，两人结婚多年没有孩子。他生意有了起色以后，她固执地要下堂求去。她说：不能让他这辈子没有孩子。

文措安静地拍完了那张照片，然后走了过去，问他：“在我手机里，我怎么给你呢？”

陆远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他没听到他打电话，陆远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还没打呢，您就过来了。”

那男人认真看着那张照片，突然满意地笑了。

赵冬启正准备进去，又停了下来：“你刚才准备给谁打电话呢？”眼神意味深长。

十年了，赵冬启抚摸着石头上刻的名字。

巴多维是和俄岳的南国界线。想必赵冬启是准备逃出国。陆远没办法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找了好几个月，最后终于把她找了回来。他说，这辈子没有什么都可以，不能没有她。

补给站的厕所条件简陋，地上挖了个大洞放了一口缸，两条木板搁上面就算厕所了。陆远忍着不适上完厕所，出来躲在厕所后面想了许久，还是给秦前打了个电话。

年少夫妻相伴多年，她陪伴着他从无到有，两人天南海北的旅游，那是最好的几年。

陆远嗯了一声，看文措一脸笑容，什么都没有说。他接过泡面，囫囵就吃完了。问了补给站的人厕所在哪，原本只是想上厕所，一回头看到补给站的一个人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赶紧拿出手机，发现居然有两格信号。

陆远手直抖，声音也没法冷静，只吞了吞口水，说：“上完了，你去吧。”

赵冬启，于秋燕，2004。

赵冬启看了陆远一眼，突然咧着黑脸笑了笑，“你上完厕所了？我可以进去了吧？”

说好了十年后再来合影的，他终于还是做到了他的誓言。这是他今生唯一能做的了。

陆远吓得手机都掉了。一瞬间，陆远觉得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了，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吓得腿都软了确实挺丢人的。可这一刻，他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