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往事惹了尘埃
刺眼的阳光眩晕了程端五的眼睛,阳光拖移的温暖光影让程端五恍惚了一刻。仿佛时光倒回。程端五想起十七岁时也曾这样等过陆应钦。
孩子高烧不退的时候,程端五眼巴巴地守着,一晚上孩子难受得翻来覆去,程端五就跟着哭,孩子难受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程端五在哭,只是不断呢喃着喊妈妈。他发烧的时候偶然还发抖,严重了就要吸氧。
那时候他在外跟着前辈跑“生意”,那时候他谈的可不是什么高档生意,场合也高低不同,有时候在声色场所谈生意,程端五知道了,就去死守。当初陆应钦按资排辈资历小,只是因为有程端五的喜爱程天达的特殊交代才得到长辈们的一点照拂。但他从来不会刻意去享受什么“特权”,每次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程端五不会刻意去影响他,她知道陆应钦很讨厌她,但她就是克制不住喜欢他,所以她虽然心疼,却也不会去干预,只是傻傻的执着地等在门口,直到他出来。
她实在不敢相信,怎么生活跟电视剧似地,什么事儿都能发生呢?怎么生病的不是她呢?怎么受苦的不是她呢?怎么一切的不幸都发生在孩子身上了呢?
那时候他时常一身脂粉气息,一出来看到程端五,第一眼总是迷离又温柔,许是喝得醉了,识错了人,整个人放心地靠着她。那怕是程端五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吧?因为只用第二眼,他便会认出程端五,然后决绝地把她推开。
她听说了各式各样有关于他的流言,据传他对她很情深,她“死后”他便没有和任何女人有过暧昧关系。可是流言毕竟是流言。从她自己看来,陆应钦对她仍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不靠近,也没有推开。像逗猫,一下一下,直撩得人心痒痒。
孩子的手脚上都是打针的针孔,护士打针的时候急得哭,连扎针的地方都没了。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他玩爱情的挑逗游戏。她必须快。
急非淋白血病也不是旁的什么病,每天从清晨就开始各项常规检查。往往检查完了冬天的胃口也折腾的没有了,孩子小,有时候也任性,程端五就变着法子哄。小冬天任性过了,心疼程端五,就勉强了吃,吃完了难过了又吐。
独自坐车到了陆应钦报上的地址,坐在工地的围墙外晒太阳,望着外面一整片波光粼粼的湖水,美丽的景致让她烦躁不安的心短暂缓解,她安然静坐,望着远处水天一线橘色的云,独自惬意。
冬天突然开始发高烧,送到医院去,一查出来所有的医生都变了脸色。M7,百分之七十几的骨髓恶性细胞,程端五听着医生讲解病情的时候脑袋都是懵的。
往事惹了尘埃,却还是历历在目。程端五灼灼地盯着陆应钦,一时无语。
这么好的孩子,程端五觉得自己是修了几世的福分才得来的。不想老天竟是这样爱开玩笑。
陆应钦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冬天小时候就特别爱生病,五岁以前老是发烧感冒,动不动就并发肺炎,那时候程端五过日子算钱恨不得算到分厘才好。后来冬天大了,抵抗力强多了,活蹦乱跳的一小子,精灵鬼,谁见着都喜欢。学习能力强,接受东西也接受的快。
到后来程端五无话可说了。冬天也渐渐从每天繁琐的治疗里知道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阳光从温暖舒适变得有些灼人,她无意识地抬手随着太阳的轨迹划了划,原来,已经近中午了。
程端五无话可回,总是想各式各样的理由骗他:“妈妈打哈欠”“沙子揉眼睛里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她有些出神,下意识抬头,入眼的,是一双沾了灰尘的皮鞋。顺着皮鞋一顺往上,出现的是陆应钦那张十几年如一日的脸孔。
一开始冬天不知道自己得的是很严重的病,看程端五哭,还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问:“妈妈,你为什么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