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
梁凡笑道:“我想问小七有关杨巡的情况,估计外公不知道。”
韦春红却尖锐地道:“你少大脚装小脚,凭红伟这把子力气,拦得住你?老娘不怕,今儿就等着你明刀明枪。”
外公笑道:“什么小事情,我不管。进去吧,小点着声,正好看人家两夫妻好事。”
红伟心说大姐您就别专拣痛处捏了,但嘴里还是一个劲地说:“好说,好说。”雷东宝在红伟的阻挡下,除了反复朗诵“妈个逼”,却一时没法说出别的,好不容易才有句不一样的,“谁教你的”。对于韦春红的忽然转变,忽然滑出他的掌控,他一筹莫展。
雷东宝在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做大做强,他的思路他的展望,又怎可能是如今被边缘化的雷士根所能知晓的。
雷东宝站废墟上吸烟,外面天色已经墨黑,屋里也是墨黑,连完整的灯都找不到,只有红红的烟头一闪一闪。他想去看看冯欣欣一家,可是想了好一会儿,两条腿还是没挪窝。他知道目前的局面维持不下去了,他必须做出选择,但是这个选择很难。他连吸了三支烟,才拿起电话拨给宋运辉。虽然知道这事被宋运辉知道,他肯定得挨骂或者挨鄙视,甚至又会领到一句“我以后不认识你”,但他想来想去,能提供他最中肯意见的还是宋运辉,他也没脸找别人。
12
雷东宝想来想去,打电话给正明,问冯欣欣一家在哪里,宝宝又在哪里。正明说都已经包扎处理,来人下手有分寸,只是皮肉伤,不需住院,现在他安排他们住在宾馆,开两个房间,那家里没法住。正明还说,他妻子上阵帮忙管着孩子。雷东宝想了想,便打车先去那砸烂的家中看。打开门,里面简直是灾难,所有的东西,没一件还是完整的,包括玻璃窗,这不由得想到同样横遭劫难的冯欣欣的脸,还能看吗?
梁凡休息天的时候上门找梁思申。才进门,听坐在院子里树荫下晒稀薄太阳的外公感叹一声:“梁大今天印堂发亮,莫非在香港大发利市?”
雷东宝为士根可惜,明明挺好的脑筋,可因为胆小,因为私心太重,一个人走到现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都要像士根那样,小雷家还怎么发展?
雷东宝道:“我怎么会有事,她们都等着我拿态度。”
很快,雷东宝便将士根这个人和士根说过的话一股脑儿抛到脑后。
宋运辉只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些个传说中才会发生的事在雷东宝身边上演,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最近,大家都说调控有放松。对此雷东宝深有体会,那就是内销生意又好了。这都是与宋运辉介绍的那些朋友吃饭时候聊起的。不得不说,虽然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认识,或者通过陈平原的渠道认识的朋友也帮忙,但是都没宋运辉介绍的朋友好用。因为宋运辉是把他作为自家人介绍,无形中宋运辉就是他的靠山,因为宋运辉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他便也因此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而他作为陈平原的朋友被引荐到陈平原的圈子,那些人则是看在陈平原的面上拿他当朋友,当然不如自家人亲密。而他若自己撞进门去,即使再多公关,在那些人眼中,他还是外人。
雷东宝没回头,却也把韦春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以前他把这种威胁当蚊子叫,听得烦了伸出手掌拍一下了事,今天却不敢再忽略不计,从此算是明白韦春红不仅对别人泼辣,也会对他泼辣,可要他怎么办才好?
梁凡没想到团花簇锦的蔷薇架子后面竟会坐着人,两只黑拉拉也在外公身边,他忙绕过去,笑道:“外公在这儿?今年蔷薇开得好啊。香港那边现在行情看涨,我昨晚才从香港回来,正要找小七问些事。”
“用不着,我三言两语,今天三头六面说明白。雷东宝,你听清楚,一、你对不起我。我主动退出让你生出儿子,你怎么对我;二、你回去转告狐狸精,她敢一天不离婚,我一天不放过她。老娘只要知道她住哪里,天天杀上门去打。”
外公闭上眼睛不屑地道:“问我也一样嘛。”
雷东宝只得调转风向吼红伟:“妈的红伟你不是爱拍老板娘马屁吗,老子成全你,给老板娘做两件事。打电话让小辉管住他老婆别总煽动我们夫妻闹事,你再给我盯住她,一步别离,她今天去哪你跟去哪,老子看儿子去。”
雷东宝拎起电话就噼里啪啦一顿问宋运辉他该怎么办。
这种细微区分,雷东宝如今于周旋之中慢慢体会。
其实,雷东宝没料到,梁思申此时却正住在东海宿舍区。梁思申担心妈妈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太多,让年纪也是一把的爸爸一个人吃苦,就找借口说想丈夫了,想与宋运辉多多相聚,让妈妈回家,自己带着可可和保姆离开上海,因此宋运辉到家就给雷东宝打电话的时候,包括梁思申等全家都听着这个电话。
既然都已经是亲朋好友,彼此说话就说得很开,因此也很容易达成共识。其实彼此的目标一致,一方提供政策倾斜,一方许诺今年出口创汇和产值翻番,明年则在今年基础上继续翻番。
电话打给宋运辉时候,宋运辉说他正开车,很快就到家,到家再说。雷东宝不由得心虚地问一句回上海的家还是东海的家,听得宋运辉说是回东海的家,他才放心。他总感觉宋运辉要是在上海的家,他这件事被梁思申听到,准保会出问题。他总感觉,韦春红是在跟梁思申接触后才变得泼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