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所有的烦恼
“五十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往马尔蒂瓦克体内注入人类的麻烦,往一个活体体内。我们要求它照顾我们,照顾我们这个整体以及所有的个体。我们要求它保守我们所有的秘密。我们要求它吸收我们的恶念,阻止恶念的实现。每个人都带给它各自的麻烦,增添它的负担。现在我们还打算把人类疾病的麻烦也压到它身上。”
阿里·奥斯曼点了点头:“好的,先生。我明白。”
奥斯曼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大声叫喊道:“古里曼先生,马尔蒂瓦克承受了全世界的烦恼,它累了。”
“我知道,”古里曼说,“我注意到它们的实施概率都低于15%。不过,我们还是要维护好马尔蒂瓦克的声誉。虽然它几乎消灭了所有的犯罪,但公众会以一级谋杀来判断它的成绩,很好理解,因为这是最严重的罪行。”
“但这说不通啊!”古里曼用哀求的口吻说道。他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和无助,潜意识里已然向奥斯曼下跪,乞求这位与马尔蒂瓦克相伴了几乎一生的男人给予他足够的宽慰。
对于古里曼而言,这种罪行也是一生难得的政治机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主席在任期内能完全杜绝谋杀在地球上某时某地的发生。前任主席创下了八起的纪录,比他的前任还要多三起(实际上,还不止)。
奥斯曼却没有给。他说:“就我所知,马尔蒂瓦克是首次尝试这种行为。不得不说,它计划得挺好。它选择了合适的家庭。它利用父亲和儿子混淆了我们。不过,它在这个游戏上仍然业余。它无法违抗自己的命令,依然给出了正确的概率,我们每错一步,概率就升高些许,让我们知道自己查错了方向。它无法不去记录它给孩子的回答。多加练习之后,它可能学会欺骗。它将学会隐藏某些事实、遗漏某些记录。从现在开始,它给出的每个命令都藏有能令它自我毁灭的种子。我们无法确定。无论我们有多谨慎,马尔蒂瓦克终将取得胜利。我认为,古里曼先生,你将是本组织最后一任主席。”
他又回到了清单上,内心略微有些自责,会不会对阿里太严厉了?——不过,他必须对这些职业公务员严厉,免得他们产生幻想,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包括主席本人。尤其是这位奥斯曼,他和马尔蒂瓦克都还是小伙子时就一起合作了,话里话外总是能令人不快。
古里曼愤怒地捶着桌子:“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为什么?它出什么毛病了?能修好吗?”
“这个男孩,这个本·曼纳斯,并没有想伤害马尔蒂瓦克。他和他的家庭必须被释放,也必须因无辜入狱得到赔偿。他只是服从了马尔蒂瓦克的命令,为了解救自己的父亲。他成功了,他的父亲自由了。”
阿里·奥斯曼关闭了通话,盯着空荡荡的屏幕,古里曼那个肥嘟嘟的秃头已经从中消失了。随后,他抬头看着助手雷夫·利麦说道:“我们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说马尔蒂瓦克命令这孩子在某种情况下拉下控制杆,烧毁需要整整一个月才能修好的电路?你是说马尔蒂瓦克为了满足一个人的心愿而建议烧毁自己?”
古里曼注意到也有一些家暴丈夫的事件。
“比这还要糟糕,先生。马尔蒂瓦克不但给出了建议,而且还第一时间选择了曼纳斯家庭,因为本·曼纳斯长得跟特朗布尔博士的信使一模一样,所以他能不受阻挠地接近马尔蒂瓦克。”
“很好。”古里曼说道,并切断了通话。
“我觉得不行,”奥斯曼的语气中透着绝望,“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在事件发生之前,我没理由去想,但现在回过头去想,我们似乎走到了路的尽头,因为马尔蒂瓦克太优秀了。马尔蒂瓦克变得太复杂了,它的反应不再是来自机器的反应,而是来自一个活体。”
“是,先生。对这两起潜在谋杀案的完整分析已经交给了相关区域的警官。潜在罪犯和受害人已处于监视之下。我又查了一下实施概率,它们已经开始下降了。”
“你疯了。即便它是个活体又能怎样?”
“希望你也能明白,”古里曼说,“我不希望在我的任期内看到任何一桩成功实施的犯罪。假如出现了别的漏网之鱼,或许我还能忍受;但假如发生了一级谋杀,我会剥了你的皮。明白吗?”
马尔蒂瓦克只是在五年前才将家暴妻子加入了预防罪行的清单,一般的男人还没有养成习惯性思维——他打算揍他老婆的话,他的计划会被预先知晓。随着社会上这种想法逐渐深入人心,女人身上的瘀青会变得越来越少,最终将完全消失。
“你说他们家是被挑中的?什么意思?”
他匆匆扫完报告的其余部分。他估计至少有两千起潜在的家暴妻子案件。无疑,不可能将它们全部及时阻止,大概有30%会发生。但概率在不断下降,而且真正发生的案件数量下降得更快。
“好吧,如果父亲没有被捕,孩子也不会去问问题。如果马尔蒂瓦克没有指责父亲计划摧毁马尔蒂瓦克,那他也不会被捕。是马尔蒂瓦克自身的行为开启了这一系列的链式反应,差点就导致马尔蒂瓦克的摧毁。”
古里曼的目标是零。他下决心要成为首位在任期内地球上的任何角落都没有发生过一起谋杀的主席。达成目标之后,正面的公众形象将有助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