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她只能听见这么疏离的话。
她鼻子有点酸,看着他睫毛浓密的眼睛不能置信地问:“你是在把我往外推吗?”
他眼里几不可察地一闪,掠过一抹痛色,声线清冷疲惫,“让我冷静几天。”
他浑身发烫,她的手握着他的温热就算不上热了。
有时候缝隙就是通过几件小事,几句说快的话产生的。
卢伊人逆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真心觉得不该说那些话,可能很对,却没找准时机。
她在他最累最累的时候朝他心口捅了一刀,一点情面都没留,她的心不可自控地颤了颤,也有点慌了,丢了手里的东西抱住他。
他全身滚烫,炙热地灼着她细腻的肌肤,十分不正常。
之前快砸上来的时候他都收了力的,他自己胳膊上几条楞子才是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吭都不吭一声的,她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他用右手抹了抹她没收住的眼泪,神情明显有点受伤,“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就像你看到的,我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是我有资格选择的。在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指着我说,这是陆凯征的儿子,千万不能得罪,我要想有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就要超越比我多吃二十多年盐的父亲。我从毫无阅历的时候开始努力,可现在依然没能力用思想控制自己的言行,唯有学着古人卧薪尝胆、悬梁刺股警醒自己。”
“你可能不太接受,但我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一点儿想逃避的心理。这二十七年里,我见过很多谎言,很多骗局,估计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欺骗,怎么可能拿自己讨厌的来对你?”
“不可能的。”他自问自答。
她警觉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真的发烧了。
陆重淮几夜没怎么合眼,睡在沙发上又受了凉,晚上再挨了这么几下,真的扛不住了。
他健壮的手臂上横着的像几条红色的大虫,向外翻卷开来,涂过药水后更加狰狞。
她好像忘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叱咤风云的商场大鳄,他想要什么,几乎有成百上千的人谄媚地端着送到他面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站在她面前自我惩戒,诚心诚意地道歉赔罪,毫无芥蒂地暴露出脆弱的七寸。
卢伊人好像恍然从梦中惊醒,半推半就地把他放倒在床上,跑到浴室洗了毛巾扔盆里,端到床边照顾他,往他头上放毛巾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面不改色地说:“明天你还要赶飞机,收拾东西去吧。”
此刻的陆重淮像个脆弱无助的孩子,满脸无奈,“可你们期望的成熟恰恰是我最害怕且最不想要的。这份成熟从不符合我年龄的时候开始,我没有一刻是自由的。”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所以能够理解。但你现在宁愿站在我爸那边替他做事,也不愿听我的话,我很难过。”
他俯视着她,神情落寞至极。
她的手真的很凉,凉到他心里。
她弄得他很疼,最疼的反而不是鼓起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