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于是,我让这个故事随其自然,按照生活本来的样子继续发展下去。
天快亮时,似有雷声自东南方向滚滚而来。外面有人喊叫,父亲翻身跳下炕,朝门外赶。
常发在后面边穿衣边说:“马回来了。”
父亲探头门外,果然有几十匹战马踏着晨曦奔腾而来。跑在最前边的,正是常发那匹火炭似的蒙古马。
往下写,我有过犹豫。因为想起了评论家们。
那次,我从深山寻来一蓬树根,动一刀就成了形体夸张的野鸡。便有评论家转着圈看,摇头说:可借了可惜。再多动四五刀,不就能变成凤凰了么。
“他妈的,老子一让再让,你们想怎么着?不是老子用腰带把你们拴过山,你们现在牛气啥?”
“常发!”父亲哈一嗓,见吵声不止,便起身出屋。仍所到常发的嚷声:“老子让你们最后一次!”
父亲出门,不觉吃一惊。因为常发已经拔枪在手。父亲要叫喊,陈发海要扬臂遮头,常发的出枪动作却快捷无比,已然“砰”了一响。
枪声过后,父亲和几名警卫员的“啊”声才喊出。
常发将自己左手打穿一个眼,血淋淋抓住陈发海的手:“扯平了。你要是再跟老子计较没完,下一枪就揍你。”
这故事怎么发展?多动几刀,还是稍加砍削?
可我还是拿定主意要野鸡不要凤凰。
尽管我一向害怕评论家。
这一选择可能引来非议:确有过人之处的常发竟甘于屈居父亲手下,这不可信。而且常发这个人物在革命队伍中也没有代表性
可我崇尚原始的美。自然常常违背常理无穷无尽地创造着殊物。
陈发海抖着身子抖着声音。“你,你这是何苦呢?你、你快放开,我给你,给你包伤!”
“简直是流氓作风,简直是土匪作风”父亲一边嚷着一边跑进屋里寻药寻纱布“简直是混蛋i”
夜里,常发同父亲睡了一个屋,照顾他有伤。
于是,父亲第一次看清,他确实刺了一身锦绣,是条腾云驾雾的青龙。看清他的青缎子腰带上,里层确实绣满红花。
但父亲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