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高处不胜寒
“今年多大了?”
他的湖南口音,连问两遍我才听明白。
“十六了。”
“你是哪里人?”
那时,叶子龙就住在菊香书屋旁的三间平房里,与毛泽东住房只有一墙之隔,有后门相通。凡到毛泽东身边工作的人,都须
先经叶子龙试用,并且从侧面观察毛泽东的生活习性。二个月后,我才正式调到毛泽东身边工作。
那天,李银桥眼对眼盯紧我,不许我的目光滑脱,作一番严肃的谈话。他谈话的内容久而久之记不准了,但那双眼睛却留在我脑海里再也消磨不掉。我还记得自己发誓一样说:“决不辜负党和人民的信任。用生命保护毛主席,全心全意搞好服务。”
“跟我来吧。李银桥在前面带路。踏上台阶时,他整理一下头发和衣领。我也下意识地把衣服抚抚平。他停我也停,他走我也走,像个尾巴似的,紧随他走进毛泽东办公室。
毛泽东坐在沙发里看报,像是在等我。听到声响便抬起头,目光在李银桥脸上一掠便落在我身上下动了。我立刻感到一种紧张,筋肉绷得发僵,呼吸也发生了困难。
大地覆了白霜,干燥而坚硬。旭日红着脸爬出地平线,立刻照亮了那栋日本人修造的小白楼。小白楼已改为文化宾馆,是高岗等东北党政军负责干部休息娱乐的场所。我朝着小白楼一溜小跑。呼吸遇了严寒好像冒了烟似的。我着急,怕误了开会。我父亲是闯关东的受苦人。我自小当童工,十二岁逢上新中国成立,应招来到沈阳,在文化宾馆当服务员。那时的热情就像沸水一般蒸腾。
会议上布置了任务,气氛大异于往常。我们几名小服务员被指定在二层值班,宣布纪律很严,连宾馆经理也不许登临二层。烧开水的锅炉工也换了,换成房产科的科长,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同志!这么严厉的安全措施,准备接待谁?
那天,我们不许乱窜,不许写信打电话,不许左顾右盼,不许交头接耳或大声喧哗按照指令,规规矩矩立在电梯门两侧。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电梯运行声。电梯指示灯亮过又熄灭。门开了。鱼贯而出的首长中,我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毛主席!我差点喊出声,却又以为是做梦。然而,那熟悉的面孔已经转向我们,笑微微,并且马上伸出手朝我们服务员走来。首先挥住站在我前面的张仙鹏的手:“同志们好啊。”
“主席您好。”张仙鹏激动地回答。
“主席,他来了。”李银桥的声音传人了我耳中。我看到毛泽东吮了吮下唇,放下报纸:“好,那好。”他点点头。后来我逐渐发现,毛泽东满意什么事情时总是说:好,那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毛泽东招招手“过来,小鬼,过来说。
“李连成。我边说边朝毛泽东走近,只隔一步距离才停住脚。
“李连成,是这么写吗?毛泽东伸出左手,用右手食增在左手心里写字。
“是的。我点头。
“同志们好。毛泽东又握我的手。这时,我才如梦初醒,头有些晕眩,摇颤着手,摇颤着身体说:“主席好,毛主席您好!”我想多跟主席说句话,可是喉咙哽塞、纪律也不允许。毛泽东分明也想多跟我们说几句话,可是他身边的人一簇拥,他便身不由己,被簇拥着走进一号房间。
当时,张仙鹏无疑是我们服务员中感觉最幸福的一个。他直接负责毛泽东的食宿。叶子龙。汪东兴和陈伯达也住二层,由我负责食宿。
几天的服务,我们足不下楼。毛泽东上楼,我们在电梯口迎接。毛泽东下楼,我们在电梯口相送。那时我们都小,长得机灵,手脚勤快,热情高,责任感和荣誉感强烈。毛泽东对我们留下了好印象。叶子龙负责机要,汪东兴负责安全,他们记下了我们的姓名。
第二年的三月初,毛泽东从苏联回来,又在小白楼住了几天。这次,叶子龙和汪东兴找我们谈话:“你们想不想到北京,在主席身边工作尸我们说:“非常愿意。毛泽东走后,我们恢复正常工作。过了几个月,我们不再想去北京的事,以为首长不过是随日说说而已。
可是,七月份中央忽然发来一份电报,点名调几位同志去中南海工作,其中便有我和张仙鹏。接着,中央组织部派人来接我们去北京。就这样,我们走人红墙,住进中南海东八所。一个月后,我被分配到叶子龙身边当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