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毛泽东的身后走着庄重严肃的江青,她的目光庄严得拒人千里,不由人不紧张,不由人不敬而远之。毛泽东还想用幽默的话激起大家的热情和随便,但是无效。大家说也规矩,笑也规矩,动作更规矩。毛泽东所希望的那种没大没小的随便气氛再也不曾出现。毛泽东皱起眉头,心里的不悦显而易见。在沙发里坐下时,他朝我嘀咕一声:“她一来就大煞风景”
乐曲响起来,人们刚准备下场,突然听到一阵叫声:“不好,这个曲子不好,你们换一个。”
下命令的是江青,她朝乐队走过去,于是,她如愿以偿地成了舞会的核心,成了主人。乐队指挥连报几支曲,她都挑剔他说一些“问题”俨然是一位专家。乐队及准备跳舞的人免不了惊讶她知道这么多曲子,毛泽东却气得一个劲呼粗气。好不容易被她“钦点”出几支曲,舞会才开始。
江青陪毛泽东跳了第一场。公平讲,江青跳舞跳得相当不错,舞姿高贵而又洒脱。但是,她大正规,缺少热情。毛泽东朝我望了一眼,我马上心领神会,给卫士安排好顺序,舞曲再起时,卫士李连成便先一步立到江青面前,邀请她下场。这样,毛泽东便解脱出来,同其他舞伴跳。青年们热情洋溢,眼看舞会要起来一个小高xdx潮了。突然一一一江青总是喜欢搞点突然一一一舞厅里又响起江青的叫声,而且她是用两只手堵住两只耳朵那样叫:“刺耳,刺耳了,吵死人了!你们奏乐就只会这么大声音吗?就不会小一点?再小点!”
这一场舞会,大家紧张坏了,毛泽东也气坏了。回到住所,毛泽东憋闷得连吐粗气:“扫兴!江青到哪里哪里就扫兴,我就不想见她。”
在文娱活动方面,江青本来对毛泽东是有所帮助的。特别是在艰苦恶劣的战争环境中,江青曾以她的文艺特长给毛泽东和我们这些普通战士在精神上以休息和放松。记得在那戎马住榴的日子里,行军一天,晚上吃过一碗黑豆,大家或蹲或站或拉条小板凳依墙而坐,听一段京剧清唱或是猜几个谜语,真是莫大的享受。我也记得三大战役时,毛泽东常常由于紧张过度、疲劳过度。用脑过度而痛苦地以手加额用力地揉搓,闭目叹长气。这时,我就用梳子替他梳头,促进血液循环。江青便打开她从上海带来的那架手摇留声机。为毛泽东放几盘京剧唱片。在那些艰苦的岁月中,几张唱片反来复去听,每次听过之后,毛泽东都显出一种精神获得调节之后的安宁和愉快。他朝江青温柔地笑,有时还惬意地点头说:“好,很好,再放一遍吧。”
初进城时,江青也注意调节毛泽东的工作与休息。看毛泽东连续写作十几小时,便设法叫孩子拉毛泽东出屋。一起散散步。偶尔也打一圈麻将牌。毛泽东不爱看电影,江青就说:“看一看吧,你不看小鬼们也看不上。”于是,毛泽东便跟着江青来到含和堂看电影。坐下来,他还指指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我是陪你们,我不来你们也看不上。”
矛盾究竟是怎样产主和发展的?我也记不真切了。似乎是不知不觉,似乎与毛泽东渐渐上了年纪有关,似乎与江青的性格及身体状况有关,似乎
反正在文娱活动方面他们也搞不到一起了。我记忆中有这样几件事几句话:
毛泽东年岁渐大,保健医生十分注意他的活动。除游泳散步外,每星期总要求他跳一两次舞。医生掌握着时间,运动量不够是不行的。
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毛泽东明显地开始躲避江青,他对我,对田云玉。封耀松等卫士都多次讲过“江青这个人大煞风景””江青一来就扫兴”之类的话。毛泽东到外地,不论住在哪个省市,只要听说江青就要到了,马上就走。他不愿见到江青。记得1959年在广州,听说江青要来,马上吩咐我们出发。说:“她这个人来了就扫兴,我们还是走为上。
江青对这种状况自然恼火,她恼火了就朝身边的工作人员发泄。1959年住广州那次,她时常朝身边卫士发火。而已常常是无名之火。这把火终于烧到了北京
那天,卫上李连成刚走进江青房间,迎面听到一句喝:“出去!给我把鞋脱了再进。”李连成忙退出门,脱掉鞋,赤脚进门。
江青一面对镜梳头,一面咕吹着:“我就烦你们走路声音大,粗野!
李连成望着脚下不语。脚下的地毯几乎一寸厚,摔个杯子也不会出声。年初我和李连成曾陪江青去看望林彪,请林彪介绍养病经验。林彪说了三不:不见阳光,不听声音,不吹凉风。帘子要黑的,空气要温的。地毯要铺满。此后,江青住在哪里都要求将地毯铺满,以保证室内安静。
毛泽东游泳或是跳舞,喜欢热闹。他平时工作。吃饭、睡觉都是一个人,常有孤独感,所以活动时一定要有一群青年男女,大家又说又笑,热烈喧闹才好。我们也了解毛泽东的这种生活需要,所以游泳跳舞时都很“放肆”敢说敢笑。敢喊敢叫。大家没大没小,一律是普通人。
江青则不然,她见不得青年们“放肆”.在公开场合。总是庄严地板着一副面孔,目光严肃地扫来扫去,将一切轻松愉快都扫荡干净。特别是1957年以后,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坏。医生说是更年期,怕风。怕声音,爱急躁,爱发作。我们那时年轻,不懂更年期是什么?就知道她有病。卫士们私下议论:“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大秘书了,副部长级。”“官越大病越难治呗。”
那是1957年,毛泽东与江青在杭州疗养,住刘庄宾馆。浙江省委在大华饭店组织舞会,毛泽东一个人去了,江青没有去。那次舞会气氛热烈活跃,笑声不断,我们都跳了一身汗,卫士田云玉还结识了一位女文工团员,交了朋友,大家玩得尽兴而归。省委领导听保健医生说毛泽东获得一次很好的休息,很高兴,便受到鼓励,隔两天又在杭州饭店为毛泽东组织一次舞会。
舞伴都是文工团里挑来的演员,与毛泽东熟了。与我们这些卫士。保健医生及秘书们也都熟了,我们刚一露面,熟人们便互相吆喊着打招呼。似乎要起来一个高xdx潮。
可是,高xdx潮陡起陡落,拥上来的人们退潮一般退向两边,舞厅里出现一种尴尬的严肃和冷静、那些想围住毛泽东说笑的文工团的青年男女们都肃然分列两旁,变成规规矩矩地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