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到了广东厅,二人自然分工,韩子歆侧重于他的书柜,舒晓雯则侧重于考察沙发。这里的东西过去都是舒晓雯没有见识过的,件件都很惹眼,舒晓雯尤其相中的是一套原木色软垫沙发,做工精致,线条流畅,造型大方,便在这套沙发前流连忘返。旁边促销的小姐一看舒晓雯的眼神,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动心,走过来微笑着说:“小姐好眼力,这是我们某某家具厂最近推出的款式,名牌系列,品位高雅,很吃香的,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有七个订户了。”
舒晓雯被人称了一声“小姐”多少还有点不好意思,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也是“大姐”了。不过她也没打算纠正那个伶牙俐齿的真小姐,人家称呼她“小姐”至少也说明她从“小姐”的年纪上往前走得并不远,还可以鱼目混珠。再说,她苗条的身材和青春的丰韵依存,再当一回“小姐”也不算弄虚作假。
舒晓雯朝推销小姐笑了笑,又用手摸了摸家具的皮肤,手感果然光滑细腻,而且能够感受到质地厚重,不像有些木材一摸就能摸出轻飘飘的感觉。看得有几分动心,就注意地看了茶几上的标价牌,见标的是二千七百元,价格显然是贵了些,如果按照这个价格买了沙发,就只能剩下三分之一的钱买书柜了。但东西的确是好东西。舒晓雯寻思,还是可以讲价的嘛,现在的东西标价水分都很大,如果能把七百元抹去,那就比较合适了。这样想着,嘴里就开始嘀咕,说:“东西是不错,可也太贵了,也就是几根木头,能值两千七百元吗?能不能降一点?”
促销小姐听了这话,把一双俊俏的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看着舒晓雯,看了好大一阵才说:“大姐,你是开玩笑吧?”——这回她找到年龄的感觉了,不叫舒晓雯“小姐”了“大姐,你再看看,这后面还有一个零呢?这是两万七千呢。”
舒晓雯顿时僵住了,像是被谁施展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地盯着促销小姐举到眼前的标价牌,震惊之后良久,才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从心底沁出来,慢慢地洇红了两腮。
舒晓雯叹了一口气,说:“我是当教师的,明白这个道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就灵活一下吧。”
韩子歆就绷不住了,从后面搂住了妻子的腰,说:“啊啊我的好老婆,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一转身扯过来挎包,打开,顿时,一捆厚厚的钞票出现在舒晓雯的眼前。舒晓雯这回没有惊讶,只是定定地看着天上掉下来的财富,霎时,眼泪就流出来了,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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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又变得简单了。
这时候韩子歆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匪夷所思,匪夷所思,一组书柜居然要七千五,他们也真敢要。”
舒晓雯苦笑了一下,说:“人穷志短见识少,少见多怪啊,看来我们两口子都被吓住了。看看这个。”
韩子歆这才看清楚,妻子遇到的问题远远比他遇到的还要“匪夷所思”韩子歆笑了笑说:“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们走吧。这里不是我们光顾的地方。对不起了小姐。”
促销小姐倒是保持了礼貌,仍然笑容可掬地说:“没关系,欢迎再来——欢迎有钱了再来。”
计划是现存的,不用再推敲了。
星期六上午,夫妻二人就轻装上阵,到邮局给两家寄钱,到银行存款。到医院看望已经做了手术的表叔时,隆重地买了刚刚上市的新鲜荔枝,韩子歆还别出心裁地给老头子买了一束鲜花,以至于原先看不起农村老汉的那些护士捂着嘴偷笑。
然后,就是买沙发和书柜了。
由于奖金比事先知道的又多出一千,同节外生枝要给表叔“补血”的一千正好抵消了,所以,当该花的花完之后,还剩下三千四百元,加上韩子歆又收到的十几笔小稿费,六七百元,现在共有四千余元。按照韩子歆的想法,四千多元买两组书柜和一套沙发,应该是比较有品位的。
两口子便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首先赶到离家最近的大昭寺家具广场。一进大厅,果然气派,富丽堂皇的装饰看得二人眼花缭乱,心里先就有点虚了。但毕竟还有四千多元撑腰,虚得不太厉害,仍然意气风发地往里进。首先进的是欧洲厅,一看沙发,多是皮货,韩子歆拉着妻子就走。他是一个皮货抵制者,以前是理论上的,现在手里有了钱,当然得付诸实际行动了,虽然说这些皮货都是牛皮羊皮猪皮等等普通之皮而非稀有珍禽之皮,属于不受国家保护之皮,就是供人类享受之皮,但韩子歆还是不习惯把自己的愉快舒适建立在其他动物的皮肤上。舒晓雯理解这一点,自然也不会买几张皮肤回家让丈夫坐着难受,便转移到以木器为主的广东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