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赵越捏了捏鼻子,勉强一笑说:“你别急嘛,我也没有说非去不可,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嘛。”
王慧如说:“可笑,没想到你这个刀枪不入的圣女贞德还如此多愁善感,搞得像他妈个赵黛玉似的。别忘了咱们是商海中人,一颦一笑都关系到设备和美元,咱们可没功夫卿卿我我”
“你要是再诋毁我,我可当真要走了啊。”赵越当即强烈抗议。说着,竟然起身,拎起坤包向门外走去。
在业务以外,赵越一般是不会主动给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打电话的。她周旋在男人的海洋里,让他们均匀地散布在周围,像卫星一样围绕着她却又不至于碰撞到她。
赵越没有想到,一向把分寸把握得像解算方程那样精密的她,今天却忙中出错,开了一个滚烫的羊肉玩笑。对方竟然还是一个阳刚十足的军官。这回可是马失前蹄了。
赵越不禁暗自苦笑。
在赵越打电话的功夫,王慧如已经包装完毕,到一楼大厅里取回了机票,袅袅婷婷走了回来。比起赵越,王慧如是另外一种类型,妩媚中多了一些成熟,虽然已近中年,依然丰姿绰约,光洁的额上几乎见不到什么瑕疵,明眸皓齿衣着鲜亮。
王慧如见赵越独自斜在沙发上发呆,皱了皱眉头问:“怎么啦,一个电话就搞出了满脸的深刻?”
赵越一向伶俐的口齿突然间变得木讷起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很后悔不该给上尉打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这个单纯又饶舌得可爱的士兵对他的连长显然充满了感情,也是极其崇拜的。现在还没有见到那个上尉本人,光是这个忠于连长的士兵就让她犯难了,怎么对他说呢?
赵越攥着电话听筒,吭哧了好大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小兄弟,我确实有些事情,而且很重要。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通知你们连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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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电话里一下子沉默了,那边的士兵不吭气。赵越又想了想,然后尽量婉转地说:“要不这样,你记下我的手机号,等你们连长回来,请他给我打电话,我和他商量。你看这样好吗?”
赵越说“问题麻烦了。今天这顿晚餐让我好为难。”
王慧如夸张地作了深沉的表情,肩膀一耸问:“是不是军官先生要来打我们的伏击啊?我跟你说过吧,当兵的汉子你最好不要惹,你偏不听。他们可不像咱们圈子里的人,真的假的大家都心照不宣,说完了屁股一拍各自走人。当兵的认真,你把他弄到感情的胡同里,他只要认准了,就会给你拔正步,一步一步地向你逼过来”赵越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说“你说到哪里去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好像有黄世仁逼债似的。”
“我答应他要去吃什么涮羊肉,本来是想摆脱你,争取一个晚上的自由。我原来计划出了门就给他推掉,没想到他还有他那些当兵的,居然当了真,兴师动众地张罗去了。他既没有手机,也没有拷机,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看,弄得骑虎难下”
王慧如叫了起来:“你看你这是办的什么事?你这不是拆咱们威尔斯集团的台吗?你看着办吧。但是我奉劝你,大局为重,威尔斯集团是对得起你的。”
士兵说“号码我可以记下来,不过你不能背信弃义。你跟我们连长商量,他恐怕也是不会同意的。”
赵越无奈,只好说:“先这样吧。”
放下电话,赵越好一阵子没有回过神来。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四点钟了,阳光从遥远的高处落下来,在窗外参差的楼群上溅起若干巨大的光柱,又反弹到空中。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好天气里委实应该和好朋友在一起。按正常的理解,她有权力把即将到来的晚上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和一个朋友在一起。可是,她跟那个上尉只是萍水相逢,严格地说起来还不算是朋友。仅仅是一句戏言——她承认自己曾经有过一个瞬间的不严肃——她便像是陷入了一个不可名状又难以摆脱的境地。
她是很懂得使用自己和使用男人的。她把男人这本书读得很透。男人的目光就像湖水,它能将一个漂亮的女人沐浴得更加漂亮。当然,这种目光也能将一个不大漂亮的女人浸泡出真实的丑陋。在h市,她的天生丽质和后天的修养使她拥有了一个得天独厚的交际领域。她充分地享受着男人们投过来的那些色彩斑斓的目光。她的气质和自信正是在众多男人目光的托举之下冉冉升起的。但是,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文明熏陶的知识女性,她又严格地恪守着自己做人的原则,交际场合里她可以得体地应酬着各式各样的男人和各式各样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使任何一个男人在公众面前难堪的。同时,她也绝不会满足任何一种非分之想。哪怕是在最露骨的挑逗和最愚蠢的玩笑面前,她也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住自己,她运用得最熟练的武器就是——微笑——无声的平静的高贵的微笑,这种不动声色的微笑温柔并且强硬,足以将任何一种心灵的蠢动抵御在她的防线之外,是屡试不爽的护身盔甲。她的漂亮和交际才干在h市乃至整个px系统是有目共睹的,她的那种迷人又拒人的微笑也是有目共睹的,这样反而使她的身价一增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