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钟盛英把脑袋偏向郑少秋:“有何高见啊?”
郑少秋沉吟一会儿才说“是问题,早暴露比晚暴露好。但是我觉得,266团的动作有点反常,凡是有悖常情的事情,必有出奇之处,如果这次拖后腿是人为造成的,必然有人为的原因,如果这个原因是积极的,必然产生正面影响而不是负面影响”郑少秋正说着,看见钟盛英的眉毛蹙在一起了,就不往下说了。
钟盛英说“我现在关心的不是266团行动缓慢的原因,我关心的是实战。要是真的打仗,我们这盘棋恐怕不好下。”
惟独没有266团。
遮阳伞下,钟盛英和几位师首长不时地交换意见,钟盛英谈笑风生,说“哈哈,这个266团很谦虚呐,他们是看我这个老团长当师长了,就主动把第一的荣誉让给了兄弟部队,把落后的帽子留给了自己。辛中峄啊,脑袋大啊!”这届师里领导班子,多数成员都是新的,普遍年轻,主持演练中政治工作的副政委岳江南是从267团政委的位置上刚刚提起来的;分管训练的副师长郭撷天是刚刚从267团团长的位置上提起来的;参谋长罗管中是从军作训处处长位置上提起来的。相对而言,钟盛英还是资格最老的。
其他的师首长们自然能够听出钟师长的话里几多解嘲,几多无奈。虽然表面上钟师长不动声色,但从他不时悄悄地瞟一眼手表的动作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受着怎样的煎熬。毕竟,他是266团的老团长啊。
钟盛英说“战争战争,其实打的就是两个东西,一个空间,一个是时间,万变不离其宗,就是个时间和空间的转换,所有的战争艺术其实就是空间和时间的转换艺术。一个团不能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位置,那就注定是要全军覆没的。”
参谋长罗管中说“据导调人员报告,266团在演练中,标准化程度很高,所有程序都是严格按照战术要求进行的,行动就滞缓了。”
辛中峄长叹一声,把话筒扔了。
苦干了一个多小时,步兵分队好歹抢出一点时间,最后全营都集中在工程量最大的炮连的掩体里,眼看就要排列战斗队形了,不料意外发生了,一门榴弹炮因撤出太猛,上坡时炮手来不及垫三角木,前面牵引钩还没挂上,炮体就轱轱辘辘往下滑,掩体下方还有三个战士忙着拖炮衣、收拾镐锹之类,没防着泰山压顶,正在一边助战的五连副连长韩宇戈眼疾手快,大叫一声,从另一个掩体里飞身跳过来,扑向炮位,死命抵住了滑炮。
好在坡缓炮慢,也好在正在挂牵引钩的三个兵反应敏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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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敏捷,当然更好在韩宇戈在关键时刻在关键的部位关键的一抵,榴弹炮总算停止了下滑,被四个人和两个三角木固定住了,但韩宇戈左边脸颊也被火炮瞄准架上的零件划破了,弄得一脸是血。
钟盛英笑笑说“领导干部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参谋长你这么大个官儿,可不能空口无凭啊!你说哪个团不是按照实战要求做的?”
罗管中顿时语塞。心照不宣的事,哪能公开地说啊?
岳江南说“266团一向行动神速,辛中峄也不是无能之辈,这次行动迟缓,必然事出有因。钟师长你现在下结论恐怕为时尚早。”
这时候干部科长郑少秋来送文件,钟盛英把头一偏说“啊大学生,266团拖延时间,你有什么看法?”
郑少秋怔了一下,在师首长面前,他一个小科长能说什么?但既然师长问了,也得硬着头皮说两句,郑少秋说“用一分为二的观点看,266团这次未能准时到达集结地,是坏事,但也可能是好事”但话说了半截,郑少秋又不说了。
韩宇戈负伤的时候,范辰光正在营部临时卫生所密切关注营长孙大竹的情况,他突发奇想,要是孙大竹突然倒下去不再起来会怎么样?也许,一个新时期的军队焦裕禄就在这里诞生了,那么,一个新时期的军队的优秀的新闻工作者也就应运而生了。但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孙大竹虽然倒下去一会儿,但很快又坐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韩宇戈舍身救人英勇负伤的消息。范辰光怔住了,只怔了片刻,便流出了激动的热泪。
五
太阳偏西了,缓缓地向远方的山脊线坠落。西方的天穹一片血红。
师首长们坐在洗剑城外的一座小岗峦上,倾听参谋人员报告各团的消息——265团到达指定位置,已经做好进攻出发准备;267团到达指定位置,已经展开战斗队形;地炮团阵地占领完毕;高炮团即将就位;装甲团在洗剑北二十公里处集结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