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怎么知道这些人生活的隐秘事?"道静惊讶不已,
"马宝驹恨你,他能够和你谈这些事么?"
一阵轻轻的笑声,卢嘉川站起身来,在屋地上踱步,矫健的身影随着灯光在窗户纸上晃来晃去。
"小林,人的感情、思想是随着事物的发展不断变化的。马宝驹从王相庄打击敌人回来,对我五体投地,什么话都对我说,包括他和汪金枝的恋爱史也对我谈了,可是,高大成一死,加上周围人--高大成的亲信一挑拨,他对我的态度才大变。"
"行!汪金枝跟我的关系还不错。村里人叫她破鞋,我支持她当了妇救会主任。她信任我,柳明尤其和她要好。带着柳明去找她,这个妇女爱国,对共产党印象也好,估计她那方面不成问题。只是马宝驹能不能听她的话,能不能达到咱们的目的,我可没把握。"
卢嘉川轻轻握住道静的手,默默地握了一会,松开手,低声说:
"我怎么不知道?我完全知道。不光你担心,许多同志,包括领导都为我们担心。事情经过嘛,说来有点儿戏剧性。"嘉卢川活泼、明亮的大眼睛一眨,轻声笑了。
卢嘉川从马宝驹口里得知高大成要叛变的确切消息后,马上向军区司令员和贺龙同志作了汇报。军区指示他仍回到高大成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在暗中布置可靠的干部、战士提高警惕,监视高大成的行动,并作了武装应变的准备。高大成这时也有所觉察。当军区叫他去开会时,他要带一个连的部队去。军区不同意,他只得把他的亲信部队暗中布置在军区附近的村里,隐蔽地保护他,他自己带着几个人到司令部去。当他到达时,司令部的领导正在开会,没有立时接见他。他就带着几个卫兵,在村里各处转悠起来。他看见一些村口、高房上都设着岗哨或警卫,他心慌了,以为吕司令员就要解决他。其实他猜错了。贺龙同志和吕司令员把他找来,是要晓以大义,劝他安心留在抗日阵营里。可是,他作贼心虚,没等见到军区领导,立刻带着几个人向村外逃跑。他刚跑出村外,隐蔽在村外高粱地里的哨兵,喊他们站住,他们不听,就给了高大成一枪,不想这一枪正打中致命的头部要害。他一死,他手下一些人的工作就麻烦了。尤其,他那个把兄弟马宝驹,以为我们蓄意谋杀他。本来,他非常信任卢嘉川,而此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说完这些,卢嘉川望着林道静姣美的脸庞,微笑着说:
"我找你来,正是为马宝驹的事。高大成的部队成份复杂,军区想借此机会把这支部队重新整编--编成三、四个团,分散到几个正规部队里去。可是马宝驹不同意。高大成一死,他似乎受到良心的谴责。原来打抢麦敌人的时候,他很勇敢,对我也很好。自从前几天高大成一死,他的态度就突然变了,对我冷淡疏远,什么话也不对我说了。军区提出整编,他不同意,他要保存高大成原来的部队,推荐高大成的侄儿当旅长。叫这个人像继承遗产一样,继承高大成的职务。这怎么成?所以找你来帮助。
屋里沉默了。只能听见砖地上有力而又低沉的脚步声。
"咱们做着瞧吧。汪金枝的工作由你负责好吧?只要她的工作做好了,叫他俩旧情复萌,估计马宝驹会听情人的话--对了,你该帮助他俩结婚,马宝驹一直惦念着这个女人。"
"我想起来了,汪金枝透露过:她不再结婚的原因,是她在想着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马宝驹"说到这儿,道静的心怦然一动。顷刻间,她的心飘荡起来--女人对昔日情人的眷恋,对青春岁月的缅怀,对爱情牵肠挂肚的呻吟,对命运错综复杂无可奈何的悲伤,使道静慢慢低下头去。她不敢再看卢嘉川。她对自己怕了起来--她越陷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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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处境仍然很危险啊!"道静打断卢嘉川的话,仰起头,满脸忧虑,"马宝驹会不会恨你出卖了他的把兄弟,替高大成报仇,杀死你呢?"
"不至于。这个人还不至于这么鲁莽。我当然要加倍小心。这个关键时刻,我更要掌握好这支部队,把它引向坚决抗日的道路。马宝驹现在的打算是,这支部队不整编,不归八路军领导,自己独立山头去抗日--这怎么成!这样,他们不被日寇消灭,也会叫反共的国民党拉过去'曲线救国'。所以,必须赶快做好他的工作。"
道静沉默了。站在门外的小冯,焦急地一个劲儿摆弄着绸子枪穗。
"你叫我帮助做马宝驹的工作,我不认识他,做什么呢?怎么做呢?"
"你认识秋水村的汪金枝吧?她当年是马宝驹的情人,两个人都在一个地主家里干活。马宝驹就是为了她,杀了主人,下关东当了胡子(即土匪)。他们的感情是深的。如果你能动员汪金枝去找他,促使这一对情人破镜重圆;马宝驹也许会因此转到我们这边来。怎么样?小林,卖点劲儿当个红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