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六月四
“要怎么干?”我说“难道不穿衣服,钻在一只桶里?”
“我会马上把衣服全撕下来,把它们扔在街上!”她说。“你不信?”
“你当然是做得出来的,”我说。“你哪一回都是这么干的。”
“你以为我不敢,”他说。她双手抓住衣领,仿佛马上就要撕了。
“我找不到人替换我呀!”他说。这时候,班吉开始哼哼唧唧起来了。
“把他带到后院去,”我说。“你干吗老让他呆在这儿给人家展览啊。”还不等他大声吼叫起来,我就让他们走开。逢到星期天真是够糟糕的,球场上全是没有家丑怕外扬、没有六个黑鬼要养活的人,他们把一只大樟脑丸似的玩意儿打得满场飞。每次他看见他们过来,就会沿着栅栏跑过来跑过去,吼个不停。这样下去,人家非要叫我付球场租费不可,而母亲和迪尔西为了哄班吉,又得找出几只瓷门球和一根手杖来装着打球,要不,就让我晚上下了班点了灯笼来打给班吉看。真要这样,别人没准要把我们全家都送到杰克逊的疯人院去了。天知道,要真有那样的事,人家还会举行“老家周”1来表示庆祝呢。
我回到后院的车房去。那只轮胎就靠在墙上,不过我自己才不愿意来把它安上呢。我把汽车退出来,掉了个头。她站在车道旁。我说:
“我知道你课本一本也没有了。我倒很想知道你把那些书弄到哪儿去了?也许你会嫌我多管闲事。当然,我没有什么资格
1“oldhomeweek”为美国的一种习俗,逢到值得庆祝的事情,邀请原来住在一起的亲友来欢聚一个星期。来过问,我说“不过,去年九月为这些书付了十一元六角五分的可是我。”
“哎,”迪尔西说“俺来了。你去把车开到门口等着吧,”她说“呆会儿把她带到学校去。”
“这不用你操心,”我说。“我会把她押到学校去的,我还要管着她不让她逃学。这事我管开了头,可就要管到底了。”
“杰生,”母亲在楼梯上叫道。
“快去吧,”迪尔西说,一边朝门口走去。“你想让她再犯病吗?俺来了,卡罗琳小姐。”
我走出房间。我在门口台阶上还能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您快躺回到床上去,”迪尔西在说“您不知道您身体不好,不能起来吗?快给我回去吧,您哪。我会留神让姑娘准时到学堂去的。”
“是妈妈出钱给我买书的!”她说。“你的钱我一个子儿也没有用。如果有一天真的要用你的钱,我宁愿饿死。”
“是吗?”我说。“这些话你到外婆跟前说去,看她有什么反应,你看来并没有光着身子不穿衣服嘛,”我说“虽说你脸上涂的那玩意儿遮住的地方比全身的衣服遮住的还多一些。”
“你以为这些东西花过你或是外婆一分钱吗?”
“问你外婆去!”我说。“问她那些支票都怎么样了。据我记得,你还亲眼见到她烧掉一张呢。”她根本没在听,她胭脂涂得那么厚,简直把脸都粘住不能动了,眼睛也象恶犬那样,直愣愣地瞪着。
“要是这些衣服真的用了你或是外婆一分钱,你知道我要怎么干?”她说,一面把一只手按在衣服上。
我到后院去,打算把汽车倒出来,接着我绕了个大圈子一直兜到前门,才总算找到他们,1
1指勒斯特与班吉。
“我不是关照过,让你把备用轮贻安在车后面吗?”我说。
“我没空啊,”勒斯特说“要等姥姥忙完厨房里的活来看住他,我才能腾出手。”
“哼,”我说“吃饭的时候一厨房都是黑鬼,都得让我养活。你们就光会跟着他满街溜达,等到我想换一只轮贻,就只好我自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