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神
在“两惧”与“两不惧”的对答后,罗贯中又详述了手术过程。在钢刀刮骨寒寒之声中,帐上帐下的观者皆掩面失色。而关公仍与部将马良弈棋,饮酒食肉,谈笑风生。手术毕“公大笑而起,谓众将日:‘此臂伸舒如故,并无痛矣’佗日:‘某为医一生,未尝见此。君侯真天神也!”’
意志和毅力是衡量人的灵魂大小的天平,自制力是人的德性的保障与支柱。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很难实现其有价值的人生。关羽的“刮骨疗毒”是在向人的意志、毅力和自制力的极限挑战!“拥曹贬刘”的陈寿也许不会想到,仅这一情节,便使关羽成了顶天立地的千载伟丈夫!
关于关羽的英武,陈寿在关羽传中,仅云关羽“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又在张飞传中略缀一笔:“飞雄壮威猛,亚于关羽,魏谋臣程昱等咸称羽、飞万人之敌也。”在于禁的七军被大水所淹,大将庞德被关羽所杀,致使兵多将广的曹孟德也不得不计议迁都的事件发生后,陈寿面对三国史上这无法剜掉的一页,才不得不在关羽传中写下“羽威震华夏”五字。
大树参天,不会没有偏枯的枝叶;倘若苛求人做一个完人,那么天下配活者恐怕一个也难找到。极具个性的真实的关羽,自然也有其弱点。将黄忠、赵云讥为刘备“爪牙”的陈寿,焉能不记关羽的缺陷。他在吴、蜀的一些人物传中,云“羽善待士卒而骄于士大夫”在关羽传中,他记有这样一事:关羽闻知马超投降刘备后,致书诸葛亮,问马超才能可与谁人类比。诸葛亮回书作答,言马孟起雄烈过人,是一世之杰,但不过仅与刘邦手下的武将鲸布、彭越一样,可与张飞并驱争先“犹未及髯(指美髯公关羽)绝伦逸群也。”关羽见此信大悦,将“绝伦逸群”的赞誉,示宾客观看。显然,关羽不仅恃勇孤傲,且尤喜听军师孔明的赞扬。最显示关羽恃才傲物性格弱点的是孙权“遣使为子索羽女”求婚一事,关羽不仅不许婚,反而辱骂吴使,言“虎女焉能配犬子”关羽粗暴的拒婚,不仅有悖于“孙刘”联盟的大局,也为关羽荆州之败埋下了祸根。难怪陈寿在陆逊传中,称“羽矜其骁气”
“某自有治法。但恐君侯惧耳。”公
笑曰:“吾视死如归,有何惧哉?”
佗曰:“当于静处立一标柱,上钉
大环,请君侯将臂穿于环中,以绳
系之,然后以被蒙其首。吾用尖刀
历史上的曹孟德,也决非后来百姓所认知的那种老奸巨猾、口蜜腹剑、插圈弄套、嫉贤妒能之辈。作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他不仅广募贤能,且有着识才的目光,用才的胆魄,容才的胸襟。得到关羽这样的名将,他自会施尽一切笼络手段。陈寿关羽传中载,关降曹后,寸功未建,曹便将他“拜为偏将军,礼之甚厚。”当关羽于万马丛中斩颜良后“曹公即表封羽为汉寿亭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赏赐。”曹对关除了拜将封侯外,至于“礼厚”后到什么程度“赏赐”了哪些珍物,陈寿未加胪列。“七分史实,三分虚构”的三国演义,却对此记述得甚是细致。曹赐关“美女十名”“上马金,下马银”“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并将吕布的宝马赤兔赠关羽为坐骑。为保护关羽那长长的美髯,曹操甚至命人以纱锦作囊凡此种种,可谓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上马赠金,下马赐银,显然有些张大其词,但赠赤兔,赐美女,恐不为失真。良将爱战马,曹操自会阿关羽之所好;赐美女是汉代上层社会的习尚,贪色且大具诗才的曹孟德,自会更懂得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内涵。
欲望是人类最本质的东西。就连呱呱坠地的婴儿,一睁开眼睛便知道去吸吮母亲的乳汁。在人的一生中,权势、货利、声色,常是对人诱惑力最强的浓烈的酒。然而,面对物欲,作为肉身的人,能不能有所节制和节制的程度大小,则要靠人自身理智的强弱和德性的高低。节制犹如广根丝绳,有时甚至能把人的所有珍珠般的美德都串连在一起。面对权、财、色等各种各样的诱惑,身在曹营的关羽之一言一行,一举一止,都进发出作为人杰的灼目亮彩。曹氏赠与的十名美女,他从未染指,全部用于照料两位嫂嫂;对所赐金银也一一封存。当他得知刘备下落后,义无反顾地“尽封其所赐,拜书告辞,而奔先主”(陈寿关羽传)
关羽横刀跃马,征战一生,有诸多赫赫昭昭的战绩,本应写进志书,而陈寿在关羽传中却“偷工减料”抑或是为让后人在读这仅有954字的传时,不至于味同嚼蜡,陈氏不吝笔墨,记下这样一个情节:“羽尝为流矢所中,贯其左臂,后创虽愈,每至阴雨,骨常疼痛。医日:‘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医劈之,时羽适请诸将饮食相对,臂血流离,盈于盘器,而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我们应钦佩陈寿写人状物的文字功力,他仅用百字便将关羽“刮骨疗毒”时的坚强与刚毅,写得呼之欲出。
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对这一绝妙情节进一步发酵。罗氏先是将斯时已故去十一载的神医华佗从阴曹地府中请出来,为关羽治伤。继而,又故作曲笔,这样描述:
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刮去骨上箭
毒,用药敷之,以线缝其口,方可
无事,但恐君侯惧耳。”公笑曰:
“如此,容易!何用柱环?”令设酒
席相待
公袒下衣袍,伸臂令佗看
视。佗曰:“此乃弩箭所伤,其中
有乌头(按:一种剧毒性植物)之
药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无用
矣。”公曰:“用何物治之?”佗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