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爸爸许世友
“算了算了,你不要闹了,你告谁去?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说不清,反正是一群酒贼。”父亲挥了挥手。
然而,周总理来了电话,关心地问父亲:“世友同志,听说你的家被抄了,严重吗?”
“可惜我的那些酒喽,”父亲伤心地说:“总理呀,全被他们贪污了,一瓶也没给我留下。”
“哈哈哈,”周总理在电话那边开怀大笑“不要紧么,世友同志,我送你两瓶茅台酒。”
父亲见到了这副劫后景象没有生气,反带一脸轻松的笑,大约见过毛主席,身上没了压力缘故,脚步恢复了矫健轻捷,匆匆往屋里走,一路走一路淡淡地评论:好么,抄的多点,资产阶级的东西就可以少点”
他不看卧室,不看办公室,迳直奔向厕所。那是他专用的卫生间,里面有个小橱子。我们将那卫生间又叫储藏室,父亲个人的全部财产都藏在里面,准确地说,是藏在那个小橱子里。
“哎呀,糟了!”父亲一进卫生间便叫苦不迭,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拉开橱门,凄惨地大叫一声:“这群酒贼哟妈了个x的不得好死!”
我和警卫战士忍不住都笑了。
父亲一生,除了酒没什么财产。那储藏室的小橱子里,满满装的全是茅台酒和古井酒,在大别山时,他便惦念着这一橱酒,现在果然被抄得一干二净。父亲伤心地一屁股坐倒,不愿起来了。
“跪主席,跪母亲,一忠一孝。”我露着咀嚼的微笑。
“父亲生在清朝,长在民国,学在少林,然后投身革命”
“不用解释,我不但理解,而且很受感动。许司令不但传奇,而且可敬可爱。‘文化革命’中跪拜主席的可以找出许多,敢‘武装割据’的大约只有许世友将军。”
我陪同父亲回到南京山西路人和街十一号。
家被造反派彻底抄过了。院门两侧刷满“打倒许世友”的大字标语,院子里像办了“大字报园地”进楼门,迎面一条“活捉许和尚”至于“绞死”、“油炸”、“枪毙”更是铺满过道、地毯,涂遍玻璃墙壁。瓶瓶罐罐自然破碎一地。我抱着戳满窟窿的裙子问警卫:“你们为啥不开枪呀?”
母亲已察看过各处,恼火地赶来说:“跟中央告他们去,东西全抄没了!”
“可惜了我的那些酒哟!”父亲只顾望着空酒橱伤感。
“没抄走的也全毁了,什么也没留下!”母亲并不在意那些酒,她心疼地抚摸一只皮箱上的四五个洞眼。
“我的茅台酒,我的古井酒,全被他们贪污了,这群不讲政策的酒贼,一瓶都没给我留!”
“不能就这么完了,我得向中央报告。”母亲怨愤难平。
“不叫开,这是军令。”警卫怪滑稽地耸一耸肩。
“那你们也可以拦住么,你们不是会武功吗?”
“不许动手,只许我们伸脸。”
“伸出脸去挨打呀?嘻嘻。”我笑了。
“没打耳光,只把我们的头按在沙发上,不许抬。”年轻的小警卫吐口痰,轻松地说:“害得我落枕好几天,脖子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