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末的华丽
这半生她最对不起宝贝。首次她以斜纹牛仔布胸署代替衬衫穿在短外套里,及臀棉窄裙,身段毕露准备给玩伴们吃一大惊时,宝贝极不高兴,反应过度贬她一通。宝贝变得好像妈妈,越反对她越异议。带头把玩伴很快卷入玛丹娜旋风,决赛时各方媒体来拍。往后她看到有一支mtv把她们如假包换的一群玛丹娜跟街上吴淑珍代夫出征竞选立法委员的宣传车,跟柯拉蓉和平革命飞扬如旗海的黄丝带,交错剪接在一起。热火火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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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圈子又结识另外一批人她的男朋友们,宝贝越漂越远,偶一回眼,她会看到涟漪淡去的远处宝贝用寂寞的眼睛谴责她。
二十岁她不想再玩,女王蜂一般酷,赚钱。罗蜜欧吉格利崛起,心仪庞贝古城壁画的意大利设计师,採紧身里缠线条发挥复古情怀。
终初,看哪,他们等到了。前方山谷浮升出一横座海市蜃楼。云气是镜幕,反照着深夜黎明前台北盆地的不知何处,幽玄城堡,轮廓历历。
米亚涨满眼泪,对城堡里酣睡市人赌誓,她绝不要爱情,爱情太无聊只会使人沉沦,像阿舜跟老婆,又牵扯,又小气。世界绚烂她还来不及看,她立志奔赴前程不择手段。物质女郎,为什么不呢,拜物,拜金,青春绮貌,她好崇拜自己姣好的身体。
下山洗温泉,车灯冲射里一路明雾飞花天就亮了。熬整夜不能见阳光,戴上墨镜,一律复古式小圆镜片,他们自称是吸血鬼,群鬼泡过澡躺在大石上睡觉。硫黄烟从溪谷底滚升上来,墨镜里太阳是一块金属饼。米亚把录音带带子拉出,迎风咻咻咻向太阳蛇飞去,她牢牢盯住带子,褐色带子便成了一道箭轨带她穿过沌黄穹苍直射达金属饼上。她感觉一人站在那里,俯瞰众主,莽乾坤,鼎鼎百年景。
八六年到八七年秋天,米亚和她的男朋友们沉溺玩这种游戏,不知老之将至。十月皮尔卡登来台湾巡查他在此地的代理产品,那个月阿部宽穿着玫瑰红开丝米尖领毛衣湖蓝领带出现于男人侬侬封面上,且躣登银幕与南野阳子演出时髦小姐走过去了。却不知何故今她惘然若有所失。
夕日之间,她发觉不再爱阿部宽。她的蒐集至次年二月终止,茫茫雪地阿部宽白帽白衣搂抱着白色秋田犬光灿笑出健唐白齿的第二十一期封面,多么幼稚。那是只有去没有回单向流通的不平等待遇,就算她爱死阿部宽,阿部宽仍然是众人的不会分她一点笑容。她奇怪居然被骗,阿部宽其实是一个自信自恋的傢伙永远目中无他人。
因为来自欧洲,用色总是犹疑不决,要费许多时间去推敲。其实很简单,只要顺性往画布上涂一块红涂一块蓝就行了。溪水中泛着金黄色流光,令人着迷,犹疑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把喜悦的金色倾倒在画布上?不敢这样画,欧洲旧习在作祟,是退化了的种族在表现上的羞怯。大溪地时期高更热烈说。老段像讲老朋友的事讲给她听老段和她属于两个不同生活圈子,交集的部份佔他们各自时间量上来看极少,时间质上很重,都是他们不食人间烟火那一部份,所以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提炼成结晶,一种非洲东部跟阿拉伯屋的树脂,贵重香料,凝黄色的乳香。
乳香带米亚回到八六年十八岁,她和她的男朋友们,与大自然做ài。这一年台湾往前大跨一步,直接赶上流行第一现场欧洲,米亚一伙玩伴报名参加谁最像玛丹娜比赛,自此开始她的模特儿生涯。体态意识抬头,这一年她不再穿宽松长衣,短且窄小。玛丹娜亵衣外穿风吹草偃颳到欧洲,她也有几件小可爱,缎子,透明纱,麻,莱克布,白天搭麂皮短裙,晚上换条亮片裙去kiss跳舞。
她像贵重乳香把她的男主朋友们黏聚在一起。总是她兴冲冲号召,大家都来了。杨格,阿舜跟老婆,欧,蚂蚁,小凯,袁氏兄弟。有时是午夜跳得正疯,有时是椰如打烊了已付过账只剩他们一桌在等,人到齐就开拔。小凯一部,欧一部,车开上阳明山。先到三岔口那家7-eleven购足吃食,入山。
山半腰箭竹林子里,他们并排倒卧,传五加皮仰天喝,点燃大麻像一只魑魑红萤递飞着呼。呼过放弛躺下,等。眼皮渐渐变重阖上时。不再听见浊沉呼吸,四周轰然抽去声音无限远拓荡开。静谧太空中,风吹竹叶如鼓风箱自极际彼端喷出雾,凝为沙,卷成浪,乾而细而凉,远远远远来到跟前拂盖之后哗刷褪尽。裸寒真空,突然噪起一天的鸟叫,乳香弥漫,鸟声如珠雨落下,覆满全身。我们跟大自然在做ài,米亚悲哀叹息。
她绝不想就此着落下来,她爱小凯,皁在这一年六月之前她已注目小凯。六月men'snonnon创刊,台北与东京的少女同步于创刊号封面上发现了她们的王子,阿部宽,以后不间断蒐集了二十一期男人侬侬连续都是阿部宽当封面模特儿。小凯同样有阿部宣毫无脂粉气的浓挺剑眉,流着运动汗水无邪睑庞,和专门为了谈恋爱而生的深邃明眸。小凯只是没有像阿部宽那样有男人侬侬或集英社来做大他,米亚抱不平想。
女人自恋犹可爱,男人自恋无骨气。
米亚便不想玩了。没有她召集,男朋友们果然也云消雾散,各闯各,至今好多成为同性恋,都与她形同姐妹淘的感情往来。
分水岭从那时候开始。恐惧aids造成服装设计上女性化和绅士感,中性服消失。米亚告别她从国中以来历经大卫鲍依,乔治男孩和王子时期雌雄同体的打扮。
那年头,脱掉制服她穿军装式,卡其,米色系,徽章,出入西门町,迷倒许多女学主。
十五岁她率先穿起两肩破大洞的乞丐装,妈妈已没有力气反对她。尽管当年不知,她始终都比同辈先走在山本耀司三宅一生他们的潮流里。即使八四年金子功另创一股田园风,乡村小碎花与层层荷叶边,米亚让她的女友宝贝穿,她搭矿灰骑师夹克,树皮色七分农夫裤底下空脚布鞋,只只上麦当劳吃情人餐。宝贝腕上戴着刻有她名字的镀金牌子,星月耳环,一只在宝贝右耳,一只在她在耳。三一冰淇来那一年出现,三十一种不同口味色彩缤纷结实如球的冰淇淋,宝贝过山羊座生日,两人互相请,冰天冻地,敞亮如花房暖室,她们编织未来合夥开店的美梦。
因此米亚和小凯建立了一种战友式情感,他们向来是服装杂誌广告上的最佳拍档。小凯穿上伦敦男孩的一些heavy一些叛述,她搭合成皮多拉链夹克,高腰短窄裙,拉链剖过腹中央,两边鸡眼四合釦一列到底,用金属链穿鞋带般交叉挈绑直上肋间,铁骑铮响,宇宙发飚。
小凯长得太俊只爱他自己,把米亚当成是他亲爱的水仙花兄弟。
米亚也爱杨格。鸟声歇过,他们已小寐了一刻,被沉重露水湿醒,纷纷爬起来跑回车上。
杨格拉着她穿绕朽竹尖枝,温热多肉的手掌告诉她意思。但米亚还不想就定在谁身上,虽然她实在很爱看杨格终年那条李维牛仔裤,卡其色棉衬衫一辈子拖在外面,两手抄进裤口袋里百般聊赖快要变成废人。她着迷于牛仔裤的旧蓝和洗白了的卡其色所造成的拓落氛围,为之可以冲动下嫁。但米亚从来不回应杨格接过来的眼神,不给他任何暗示和机会。他们最后钻进车里,驶上气象观测台。
水气和云重得像河,车灯破开水道逆流奋行,来到山顶,等。欧拈出一只符片,指甲大小,分她一半含在舌尖上,化掉后她逐渐激亢颤笑不止,笑出泪变成哭也止不住,欧把车箱里一件军用大衣取出,连头连身当她粽子一包,塞在袁氏兄弟臂下稳固。她爱欧敞开车门,音响转到最大,水雾中随比利珍曲子起舞,踩着麦可傑克森的月球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