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令兄做你家的义子,你做别人家的义子,你不能为父母尽孝,但你为国家尽忠,为百姓尽力,我代大明千万百姓谢你。”
她难得如此正经认真,本来应该借机取笑一番,但他神志一瞬间恍惚起来,不知是因缺血而昏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身上温软的气息非常好闻,有江南的味道,故土的亲切,是夏季里荷叶悠逸的清新。
相夏至非常认真地观察他的身体“侯爷,您可否明示一下,您身上哪一块骨头异于常人?”
望月被她逗得发笑,不小心牵动伤口,不由闷哼一声,她忙伸手抚抚他胸口“平心静气,平心静气,侯爷,您的身体关乎边城安危、百姓性命,千万要保重。”
“你说得是,我最近真的经常在笑,我从前不大爱笑的。边关事重,但有云天和你在,我心里便轻松很多。”
“荣幸之至,侯爷这样看重我。”她眉开眼笑“你们卫家都恋兄的,卫厨子仰慕你,你仰慕令兄长,果然是一脉相承。”
望月的神色黯淡下来“我被掳走,大哥吃了很多苦,卫家家业浩大,全由他一肩担起,我在边城戍守歼敌,他代我尽孝,奉养双亲,教导幼弟。边城粮草告急,朝廷里欺上瞒下,不仅不补发,还拖延克扣,江南富商自动捐集粮草,就是云天偷传口信,大哥暗中推动促成的。”
她睨着他“唉,侯爷,说这话多见外,你拿我当什么人?”
望月一笑,她原来避之惟恐不及的,现在却主动要听,这样互述身家,几是换帖结拜的仪式,她这回真是与他做了知交莫逆了。
“我生在扬州卫家,本应是长子,但娘亲多年未孕,便收养了一名义子以祈儿,第二年果然生了我。”
“就是你和卫厨子口中的大哥?”
他点头“大哥虽然与我并非同胞骨肉,但自幼一起长大,亲如双生兄弟,形影不离,卫家一双幼子,当年在扬州城是很有名的。尤其大哥,人皆道卫家长公子,弄箫擅画,誉为神童。”
“了不起,你们兄弟,名撑半边天,他保家,你卫国,担子都很重,真是辛苦了。”
他含笑致意:“多谢你宽慰。”
相夏至扶他向后靠了靠,让他坐得更舒服些“你被捉走学剑,离家时正是中秋,八月望夜,所以便匿了真名改叫望月。”
“嗯,不管绿林还是官场,都是诡谲险恶之地,我不能牵累家人,只好隐名换姓。”他望着眼前飞舞的点点杨花,月夜下,飘逸四散,似离人泪“我艺成后,师父已殁,本来打算立即回家,却在北方飘荡了一年。那次偶然随别人去了一趟边关,见了国难城危,百姓凄苦,热血一起,便随军参战,后来又被震平老王爷收为义子,但从此,这家就回不去了”
眼前一暗,一具温暖而柔软的躯体倾身搂住他的头颈,像是母亲呵护疼惜一个多年在外游荡迟归的浪子,双臂拢起,温柔地拥抱他。
“很传奇。”她笑道“你也很不错呀,笛子吹得那么好其实我不太懂,就是觉得好听,我很喜欢。”
望月不觉伸出手,伸到她颊边,却顿了一下,转而拍在她肩上,像在拍卫厨子,似是兄长的爱惜。
“云天周岁的那天晚上,正是八月之望,月亮很圆,我和大哥在庭院里试音,准备过一会儿为前来道贺的宾客演奏。”他幽幽地望着空中玉蟾,回忆当年的一场变故“我正和大哥说一句什么话时,有个人忽然从院墙外跃进来,看见我,眼睛一亮,过来摸我。”
她插嘴:“你糟了,听说有些人生了种怪癖好,专门拿小孩子的身体玩弄取乐的”
“胡说,不是那么回事!”望月笑叱“那是我后来的师父,他说我的骨骼难得,非常适合习武,他一身绝妙剑法,当时正在找一个传人,于是二话不说,捉了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