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门
这是第十二个春天。他说,手指抚上那块红。红色粘附在他手指上,湿湿的像血。
每到这样的时刻,我总忍不住颤栗了起来。
男人取了纸巾慢慢地擦拭着,最后扔进垃圾桶里。他看见了那具鸟尸。昨晚飞进来的,摔死了。我说。他没有说话。走过来抚摸我的脸。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红色的衣角。
你会想要飞出去么?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我摇了摇头。
初春的季节,院子里满是潮湿发霉的气味。粉刷的墙壁有大片大片粉漆剥落,扑簌簌地掉落在墙角。
下雨的那个夜晚我突然听见“啪”的一声,然后从梦中醒了过来。
高高的木窗缝里渗入雨水,声音细微。
我梦见女人。她在某个初春离走。那时我五岁,穿着藏红色的薄棉袄,在巷子里奔跑。我只是想跑出这条幽暗的巷子,挽留女人。
我拧开台灯,环顾四周。男人睡得很熟,这声音并没有把他叫醒。
很好。他扬起嘴角,吻了吻我的额头。
可是,我还是不能放你出去。你长得越来越像那个女人。他说。
走的时候他从外面上了锁。我坐在潮湿阴暗的房里,看着墙上那块越来越像血的红。
有时我会凝神听外面的动静。我还记得那条巷子很深很长,大小不一的石板中夹杂着一些墓碑,上面有深深刻出的姓氏。
我走下地,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一只从窗缝飞进来避雨却不小心坠死的小鸟。它的毛羽湿答答地粘附在一起,睁着眼睛,慢慢渗出血来。我面无表情地把它捡起,扔进垃圾桶里。抬起头,粉漆剥落的墙壁上,有一片淡淡的红。
男人是父亲。大部分时间我们生活在一起,他反锁了那道红漆木门。从十一岁开始,他不再让我走出那道门。他抚着我的脸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像你母亲一样离开我,我不能放你走。他的眼神是深深的哀伤,慢慢融化成了眼泪。
我低着头,想起母亲。我知道男人的不安惊恐。我咬着唇对他起誓,我决不走出这道木门。
每隔一段时间,男人便会出去。不久便回来,带来丰富的食物,以及红色的衣裙。
第二天男人醒来。我指给他看墙壁上渗出的红。他茫然地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