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是,”罗彻敬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喝过,觉得不惯。”
“就是我这喝惯了的人,也会觉得口舌麻嗖嗖地不好受好了!”常舒突然叫一声,崔女赶紧关了炉门,止沸分茶。
“再尝一次吧!”常舒奉盏与罗彻敬,他疑惑着接了过来,细细一品,虽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咋了一下舌头。然而常舒温然看着他道:“再喝一口,再尝一小口试试?”
他犹豫着再呷了一口,因为口中己经完全麻木了,便没了感觉。他看到常舒微合双目,似乎十分享受的样子,便又抿了一口。这时突然从舌尖的麻木上面,生出一丝甘甜来,细细淡淡,竟觉仿佛有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花缓缓开发,清香袅袅,从肺腑深处升腾出来。
“喔?”罗彻敬拢了拢袖子,朗声笑道:“那时先生年岁还小吧”
“将军回来了!”常舒将手中的小扇交给同坐炉边的崔女,站起身来。他今日没戴头巾,头发松松地束着,,双目含笑,云蒸雾缭中,显得格外清亮。月白色地两幅广袖拂动,盖上他脚边盈落水珠的红山茶,颇有儒雅风流之态。
罗彻敬回想了一下初见他的样子,发觉自己都快记不得了,摇了一下头,笑道:“红袖执扇,先生好会享福”他的眼光落在崔女身上,崔女颊上生晕,放下扇子要起身,他赶紧止住道:“坐、坐、煎你的茶!先生也坐!”
宾主两人落座在泉畔,彻天冰雪中,这一汪温泉周围却是春意盎然,上百株茶花纷放,红白黄紫在水雾中浸湿,仿佛将要化掉,彼此差参交融起来。
“我记得青寇犯万朝城时,冷疏亭便被烧为灰烬,数百珍品尽数被毁。二十年前,先生至多不过十三四岁吧,竟能恭逢盛会么?”罗彻敬略带疑惑地问。
罗昭威走时动身绝早,罗彻敬送走他回来时,碎金似地阳光才刚刚撒到河边残雪之上。泷河河心,冰面己经呈现出深黛色泽,似乎是一条色彩斑阑的冻蟒,正挣扎着要舞动起来。他抚着略麻木的面孔,才突然意识到,昨日是正月十五,原来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怡然而至。因为毓王的丧事,泷丘人遗失了这个新年的炮仗和舞乐,于是似也遗忘了季节的更替。
他漫步归家,坐内间小阁里,发了一会呆。丫头递上茶,他呷了一口,突然将茶盏在桌上狠狠一顿,沸水溅到手上,痛得他一抽。“这是谁煮的?”喝声吓得侍立的四名丫头都缩了缩颈,好一会才有一个吱唔道:“这茶是是常先生煮的。”
“什么?”罗彻敬骤地起身,手在身上拭了拭道:“你们让常先生煮茶?”
“是先生自己要煮!”丫头们齐刷刷地跪下了,声音都发着颤。
罗彻敬疑惑地道:“先生在那里?”
“喔?”常舒抚了抚眉上欲坠地一滴水珠,道:“世事沧桑,这些前朝故事,将军竟还晓得。”
“也不过是偶尔看过一些诗词,题记中偶有数语罢了。”罗彻敬四下里看了看,道:“还是先生会享福,我这些日子忙碌着,竟不知何时这山茶花竟都开了。”
“呵呵,将军是心中有事,因此才眼前无花呀?”常舒闲闲地挥了一下袖子。
罗彻敬被常舒说中心情,却不愿当即认下,有意转了话题道:“这茶里放了什么作料?怎么”
“很麻?”常舒饶有深意地盯着他。
“坠红泉。”
坠红泉就在厅后游廊外西侧,罗彻敬拂开幌子向外探看了一眼,一团水雾裹在他鼻端,新雪般地气息直入肺腑。他自言自语道:“坠红泉边的山茶花可开了么?”
他信步出了后厅,绕过几件开残了的老梅,山石孔窍之中,便有氲氤水气沾身,常舒的笑声亦随之传来:“你可别小看了这茶,是当年万朝城中,文武百官庆春时绝不可少之物!”
“先生在万朝城中住过?”
“是呀,有一年正月十五之夜,京城文士照例在城外冷疏亭设茶诗会,我当时奉陪未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