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寻找传说
于是她往南跋涉。于是她终于来到那片沟壑之前。无边无际的沟壑,千条万条,黝黑而不可测,密密麻麻地延伸在眼前;黑色的大地的裂纹仍在不断向着天边断裂、扩散着。吴戈说过,这是莲花生大师当年一掌将妖魔镇入地狱所留下的掌纹。亿万沟壑如同迷宫,只有一条能抵达彼岸。
她想,吴戈的丹玛嘉玛就在彼岸。她想对她说,请你回到人间。于是她随便拣了一条幽深的沟壑,走了进去。
雪一直下,荻小姐纤细的足迹很快湮灭在无边的白色之中。 这仍是大明景泰四年某一个微不足道的清晨。
紫禁城中,年轻的皇帝朱祁钰照例早早起来,刚从南京调回的刑部官员沈天涯跪在阶上,正等着皇上的召见。城南的南宫,几乎同样年轻的太上皇朱祁镇,也早已起身,心中照例一片萧索。
何记米行的工头余一过来到城郊的一座坟前,恭恭敬敬地上了炷香;何记的生意日益兴隆,只是老板何小姐似乎仍无嫁人的意思。九岁的阿珏正在其母刘氏的指导下给远在大同边塞驻军当一名低级赞画的父亲写信。街角的早市,叫卖声喊得正欢:“嘎嘣脆啊,萝卜赛梨啊!”“旧衣烂衫来卖”“硬面饽饽尝一个咧——”“椒盐饼子玉麦糕”“镪刀磨剪子喽”
耿思明抬起头,有些虚胖的脸庞在微微颤抖:“刚才你喝的是一杯毒酒,贪鳞亲自调制的,无药可救。”
这时雪汀缓缓走过来,深深地看着吴戈,道:“你还记得我么?”
吴戈低下头,说:“对不起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她美丽无比的眼睛向三个男人一一扫过,缓缓说:“十一年前,在扬州府,发生了一起灭门命案,那一家十余口都被奸人所害。只有一名八岁的女孩正好在亲戚家玩耍,得以幸免。案子一直破不了,直到知府大人从淮安府请了一位神捕来。歹人被绳之以法。可怜这女孩,寄养在亲戚家,后来竟被卖进了青楼。她后来出名了,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悲惨故事,因为根本没有人关心。”
三个男人吃惊地听着。
听着温暖的叫卖声,一条破旧小巷里,挂着“燕山拳馆”的一家小拳馆,散尽了家财、正在教导三五个穷孩子练拳的卓燕客停了下来,脸上的汗,映着透过云层的第一缕阳光。
万里之外的雪域之巅,跋涉着一个倔强的背影,在他身后,万丈晨曦染亮了无边的荒原。
“可是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为她报仇的年轻捕快。她的恩人姓吴名戈。所以,”她微微笑道“我刚才已经把毒酒偷偷换过了。你喝下的就是一杯陈年梅子酒。毒酒在这儿。”
她把一只一模一样的酒壶从身后取出放在桌上。 “你要去哪儿?”雪汀柔声问。
“我要一直往西去,那里有大雪山,有无边的沟壑我要去找她。”
找丹玛嘉玛?
不。吴戈低声说。耿思明说过,她是世上最伟大最美好的女子。而他现在要去找的正是这个女子。 耿思明看着眼前这壶毒酒。他忽然轻松地笑了。他斟上一杯一饮而尽。金粉繁华只如一梦,烟月京华只如一梦。 在乌斯藏以南大雪山横亘之处,有碧蓝的玛旁雍措湖和雄伟的冈仁波齐雪山。吴戈说过,再往南去,那里有更高更圣洁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