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迷香十六岁那年春,吴兵从街口走进来,那是个雨后的太阳日,迷香照例坐在她家门口的木墩上卖油饼。迷香并不知道有个叫吴兵的男人正朝她走近。迷香的心事在一棵挑树上。坐在家门口的迷香并不能看到那棵桃树,桃树长在她家对面那个店子的后院里。迷香相信那棵桃树一定在夜晚开花了。她想象着花骨朵渐渐张开的情形,脸上就很迷离。
吴兵悄没声息地从她面前走过了,迷香并没有注意到吴兵。后来迷香想起,在她正想象着一滴露水掉在一片花瓣上的时候,眼前曾晃过两个人。他们晃在虚虚的阳光里,而迷香则沉浸在黑夜里的那支桃花上。
吴兵再次到来是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迷香正在洗脚,她府下身揉着自已的脚趾头,她的手指在脚趾肚上细细揉过。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随后就走进了几个男人。
在迷香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父亲就已经答应了把她嫁给吴兵。吴兵的求婚让迷香的父母异常惊喜,他们显然非常中意这门婚事。插在墙壁上的干竹片燃起的火光映着他们的脸。迷香的母亲不断地给来人添茶,迷香的父亲与吴兵坐在桌边的条凳上不停地吸烟。
迷香又领着她的儿子去偷牛,他们把偷来的牛牵入一座荒山,拴紧在茶梓树上。她准备把全村的牛都偷出来拴到这座荒山上,但在偷第三条牛的时候,他们被逮住了。他们正牵着牛出村口,突然从黑暗之中窜出了几个汉子,将他们按到就打。她的儿子被打得嗷嗷叫,她被打得在地上翻滚,牛在他们身边乱踏起来,幸好没踏到他们的身子。之后他们被捆在祠堂的木柱上。第三天他们就被赶出了村子。
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有时候迷香坐在肥房前的小圳边上,听着圳子里汨汨流动的水声,心里充满悔意。她不明白自已那时咋会那么迷糊,她只记得当时自已全身发燥,血在透明般的皮肤下奔流,看到儿子整天把头勾向裤裆气就不打一处来。当然,她更不知道几年之后她会再次迷糊。
3
迷香从高坎上爬下来是看到了那个叫吴兵的强盗。沙洲上冬毛草翻滚起伏。她仰着爬满皱纹的脸半开了嘴笑笑地望着半天上的团云,她年轻时的那条街铺展在云团里面。吴兵从一个门廊后面走出来,那是一个竹片撑起的门廊。吴兵的左侧走着一个后生,迷香知道这后生是吴兵帐子里的人。
吴兵是在她的儿子和孙子消失之后出现的。她的儿子和孙子从荷树下走入小街,踩着斜射在街面上的阳光。他们和这地方的每个强盗一样,一点也不象强盗。他们在老丁家的布摊子前停了停脚,随后继续朝街子东头走来。迷香听着他们踩在粉... -->>
她们说话带着明显的湖南口音。因此大家都相信,她们是从湖南那边来的。直到两年后,村人们才知道她们来自黄坳。黄坳与这地方同属一个县,就在几座连绵的大山后面。
有人去过黄坳,知道黄坳是个极大的村子,房屋挤着房屋,曾有过十八座祠堂。
两年时间,她们就在这地方落稳了脚。她们在避静的山冲里开出了荒地,也在肥房近旁的沙洲上种了一大片桃树。
在这个家里面,迷香是魂。迷香的儿子是个极木讷的男人,她儿媳则似乎永远害羞。当然他们都很有力气,开荒种树或下种收割,每天从早干到晚。
大家也终于知道,迷香一家在黄坳,是被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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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在粉红色石板街上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不容置疑。这是强盗才有的脚步。最后他们走近了一个门榔。迷香注视着他们,等待着他们从门廊里出来。
但是从门廊里出来的,却是吴兵。
迷香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成了吴兵。看到吴兵从门廊后走出来迷香从心底升起一股兴奋,她睁大眼盯着这个消失了几十年的男人。吴兵的脚落在石板街面上。迷香的脸热了起来,她听到自已的血扑扑地跳动。但很快地,迷香就恐惧起来。她记得,这个男人应当早就死了,死在一道黄泥坡上,不少人都曾亲眼目睹他死的场面。
吴兵是迷香的第一个男人。这个看上去不高大也不粗壮的男人,曾经是迷香老家一带的强盗头。山寨里大家都喊他王。他的手下遍布每个村落。那些大大小小的强盗有的住在山寨里,有的则与常人一样居家过日子。山寨在一座叫狗狸坡的大山里。吴兵轻易不下山,他最喜欢做的事是坐在山寨里与人下棋。
迷香一家在黄坳过得原本也算平静。但有一天,迷香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了满山遍野的桃花。盛开的桃花把她映得满脸都红了,她就闻到自已全身都是香气,就象做姑娘时一样全身都弥漫着香气。她的血便渐渐沸腾,她的身子也水灵了,于是她的心就砰砰地跳,继而便烦燥起来。
就在那天晚上,她领着她的儿子摸着黑出了家门。儿子说,去做什么?
她说,做强盗。
一连几天,他们去偷菜,他们打开别人家的菜园门,把村里的菜园扫荡一空。他们把偷来的菜藏在楼上,一到楼梯口就能闻编者按 人物刻画细致,丰富,读后让我唏吁不已。到浓烈的青菜味。
菜园子突然就空了,全村人都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