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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凤嫁过来的时候李安明的家还是砖瓦房,屋檐矮得仿佛就压在头顶上。临街有两个店面,是那种老式的店面,一扇窄小的门,门边是窗口式的柜台。柜台上端顶一块遮板,遮阳也档雨。
李安明小时候经常笑笑地站在店门口看人和车,或是看一滴一滴从屋檐上落下的水。有时他会把手伸出来,檐水就滴在他的手心上。
结婚那天李安明把王美风从大街的那一头抱过来,李安明把她放店面的正中央。王美风站在屋子中央,心头依旧发麻,但她知道这是李安明家的店面,当然也将是她的店面。
证婚完毕后李安明牵着她的手上楼,楼梯陡直,踩上去便吱啊吱啊响。
就在楼梯口,端了盆水,脚一滑。
这是个小地方,相熟的人自然就多,因此几天来每日都有人伸进头来问。
李安明刚过三十六,浓眉,长得高大,走路虎虎生风,笑起来却象个孩子。王美凤比他小四岁,王美凤并不矮,但站到李安明身边,则是一付很娇小的样子。
王美凤十八岁嫁给李安明,李安明的舅舅与王美凤同在一个村。那是个极偏远的村子,在大山的边缘。
王美凤发育得晚,其实那时候她还未完全发育成女人。出嫁那天唢呐吹起来的时候她胸口一阵麻木,接着一路上便都麻木。后来在距李安明家一百来米的地方李安明来了,李安明跨着大步走过来,他把她抱在手上,再跨开大步把王美凤抱进家门,轻放在屋子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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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凤的双脚吊在一个铁架子上,身子平躺,一条毛巾毯从胸口与肚皮搭过,双手朝两边摊开,垂向床沿。脸色泛白,看不到多少血色。汗毛说不清自哪时候开始特别地长起来,细密地倒竖。头歪向窗口那一侧,头发散到脑后的枕头上。
这是住院部靠东的一个病房。三张床,另两张无人,空荡荡,横两块褐黑的棕垫。
李安明坐在靠门边的一张床上,盯着王美凤的双脚。
王美凤的左脚断了,打了钢板。王美凤更主要的问题是她的尾骨,她的尾骨裂了。从拍下来的x光片上,能看出她的小腿断成了两截,尾骨上则有一道清晰的裂隙,约半寸长。
李安明盯着王美凤,他琢磨她的脚和她的尾骨。他不知道王美凤的小腿和尾骨会落下个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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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风是从二楼的楼梯口跳下去的。她说,好,我死给你看,说完就跳了下去。
李安明家的楼梯象一座天桥,露天,就象一对展开的手掌,一端连着店面的二三楼,另一端伸向后面的套房。
李安明的家在小镇的西南角。一条小街,极窄,两辆车对开就要放慢速度,车轮从水沟边缓缓碾过。街的一端连着从小镇中央横过的大道,另一端通往小学和小学后面的居民区。街道至小学止,再过去便只能进摩托,因此大家说这是条死街。
李安明盯着她的双脚,由双脚往上再想到她的尾骨。医生说王美凤的病这小地方不一定治得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得转到上海去。
王美凤和李安明都知道若尾骨上的毛病治不好会是什么后果。
病房外是条幽暗的廊道,廊道上不时有人走过,脚步声震着墙面,从那边过来,或从这边过去。若是熟识的,见李安明坐在床沿边就会伸进头来,你在这做什么?
李安明就说,美凤,跌了一跤。
问者便将头伸得更进一些,在哪跌的?咋跌得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