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胡雪岩却是由于这个言语上的波折,失去了兴趣,同时也累得懒于说话,一合上眼,便觉双目酸涩,真的借了一夜“干铺”
到第二天一觉醒来,时已近午,侧身一望,阿巧姐自然不在,枕边却遗下一根长长的头发,拈到手里,想起宵来的光景,倒有无端的怅惆,同时也觉得有些歉疚,心想阿巧姐一定很不高兴,并且也辜负了尤五和怡情老二玉成的美意。
这样转着念头,便打算要跟阿巧姐先谈一谈,披衣起床,咳嗽一声,房门随即“呀”地推开,进来的正是阿巧姐,梳一个极光极亮的头,脸却是不施脂粉的清水脸,新象牙似的皮肤,淡红的嘴唇,颊上有几点茶叶未似的雀斑,徐娘丰韵,别有动人之处。
“起来了!”她说,眼睛一瞟,撮两个手指放在嘴唇,示意禁声。看她这个姿态,明雪岩自然什么话都不敢说,而实在有些困惑,不知道要顾忌的是哪些话?
“看看可能摸得出你的心事?”
“心事怎么摸得出?只能猜。你倒猜猜我的心事看。”
“我不用猜,我摸得出。”阿巧姐说“你不喜欢我。”
“奇了!哪有这话?你倒讲个道理给我听听。”
“你喜欢我就会心跳。现在心一点不跳,是‘当伊煞介事’。”
“大家都说胡老爷一双眼睛厉害,会看不出?”
“真的看不出!”胡雪岩问道:“象你这样的人才,为啥不自己铺房间,要帮人家?”
“吃这碗饭,三十二岁就是老太婆了!人老珠黄不值钱,啥人要?”
“我要,”胡雪岩不假思索的回答。
阿巧姐见多识广,当然不会拿他的话当真,接口答道:“既然有人要,我还要铺啥房间?”
“妙!”胡雪岩笑道“还有这么一套说法?不晓得你这样子摸过几个男人?”
这句话说得失于检点,阿巧姐恼怒伤心,兼而有之,慢慢抽开手,背脸向外。
胡雪岩这才发觉,说了句极无趣的话,深为失悔,扳她身子不动,仰头去看,梳妆台上一只洋灯的残焰映照,阿巧姐两粒泪珠,晶莹可见。
“生气了是不是?”胡雪岩尴尬地说“说说笑话,何苦当真!”说着,拿手指替她拭去眼泪,顺势就亲着她的脸。
阿巧姐不作声,但也没有再作何不快的表示,她只是尽力为自己譬解,敷衍怡情老二和尤五的面子,好歹应付了这一夜。
“这话倒也不错。”胡雪岩又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问到这话,近乎多余,而偏偏客人常喜欢问这句话,阿巧姐都腻烦回答了“问它作啥!”她说“总不见得是千金小姐出身。”
言语简峭,胡雪岩又多一层好感,不由得想起了尤五的话,认真地开始考虑。
此时此地,忽然既不动口,又不动手,那是大为反常的事,阿巧狙不由得有些奇怪,伸一只手去摸在他的胸前,左一按,右一按,这使得胡雪岩也奇怪了。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