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见了面还是有一番调笑,甚至可说是谑,尤五和古应春这一双未来的郎舅,象逼问犯人口供似地,要胡雪岩“招供”衾底风情。急得里屋的阿巧姐,暗地里大骂“杀千刀”!幸好胡雪岩一问三不知,只报以满脸笑容,阿巧姐总算不至于太受窘,当然,对胡雪岩这样的态度是满意的,同时也对他有了深一层的认识,嘴上尽管不听她的劝,做出事来,深可人意,是要这样的男人才靠得住。
“好了,好了!”胡雪岩终于开了口“再说下去,有人要板面孔了。我请你们吃番菜去,算是替老古饯行。”
古应春未曾应声,先看一看尤五,两人相视一笑,又微微点头,是莫逆于心的样子,倒使得胡雪岩困惑了。
“你们捣什么鬼?”
越是如此,胡雪岩越觉得乐不可支,调笑闲话,几乎闹了一整夜。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阿巧姐才起身,胡雪岩则还在呼呼大睡。
也不过是她刚刚漱洗好,有人来敲门,开开一看,是尤五和古应春。
“怎么?”尤五探头一望,脱口问道:“小爷叔到此刻还不起来!你们一夜在干什么?”阿巧姐脸一红,强笑道:“我是老早起来了,哪个晓得他这么好困?”
古应春走了过来,摸一摸那只洋瓷脸盆,余温犹在,笑一笑说道:“对!阿巧姐老早起来了。”
谎话拆穿,阿巧姐更窘,不过她到底经验丰富,不至于手足无措,依旧口中敷衍,手头张罗,把客人招待到外面坐下,然后去叫醒胡雪岩。
一手把玩着“小金羊”一手轻抚着活的“白羊”胡雪岩才真的领略到了温柔乡中的滋味“阿巧,”他忽然问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这话的意思欠明确,阿巧姐只有这样答道:“好人。”
“是相好的好,还是好坏的好?”
“好坏的好。”
“那种好人我不要做。”胡雪岩说“我是说,你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这话就更难回答了,如果说是客人,则私赠表记,变作笼络客人的虚情假意,即有此意,阿巧姐也不肯承认,若说是心上人,又觉得肉麻碍口,想了想有个说法:“你是胡老爷,我自然当你老爷!”
“老爷”的意思是双关,下人称男主人为老爷,妻妾称男主人亦是老爷。阿巧姐这样回答,要自己去体会,才有意味,胡雪岩当然懂,但为了逗乐,有怠误解。
睡眼惺松的胡雪岩,还恋着宵来的温馨,一伸手就拉住了她往怀里抱,急得阿巧姐恨恨地骂:“人家已经在笑了,你脸皮厚,我可吃不消!”
“谁,谁在笑?”
“尤五少、古大少都来了,坐在外头,你快起来吧!”阿巧姐又说“说话当心些。”一面说,一面服侍他起床,胡雪岩只是回忆着昨夜的光景又发愣、又发笑、傻兮兮的样子,惹得阿巧姐更着急。
“求求你好不好!越是这样,人家越会跟你开玩笑。”
“怕什么!”胡雪岩说“你不理他们就是了。”
“你骂我‘赤佬’?”
上海话称“鬼”为“赤化”苏州人则对邪魔外道的鬼祟,如“五通神”之类,为了忌讳,有时亦称“老爷”意义与上海话的“赤佬”相近,所以胡雪岩这样歪缠。
“啥人骂你?”阿巧姐真的骂了“你自己下作,好的人不要做,要做赤佬。”
“赤佬自然不想做,老爷也不必。”胡雪岩涎着关脸道“阿巧,我做你的‘姘头’好不好?”
“要死快哉!”阿巧姐打了他一下,用道地的苏州话娇嗔着“闲话阿要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