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话让胡雪岩没奈何了“算命看相,可以相信,不过一个人也不要太迷这些花样。”他搔搔头说“你样样都好,就是这上头看不开。”
“我看,还是先附在人家馆里的好。”
“为啥呢?”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胡雪岩头也不抬他说。
说是这样说,仍旧又很费劲地写了一个钟头才罢手,他把头一张信纸,递了给芙蓉。
芙蓉是识得字的,接过来念道:“雪公太守尊兄大人阁下,敬禀者,”
念到这里笑了“好罗嗦的称呼!”“你看下去。”
于是芙蓉又念:“套言不叙。今有内弟刘小兔,”到这里,芙蓉又笑了“你怎么把小兔儿的小名也写了上去?”
“也不一定是做官,总巴望他能够自立。”芙蓉想了想,低眉垂眼,是那种不愿说而又非说不可的神态“无论如何,不要象三叔那种样子。”
胡雪岩明白,这是她感怀身世,痛心疾首的一种感慨。如果不是刘不才不成材,她即使相信算命算相的话,生来是偏房的命,但不能为人正室,不嫁也总可以!只力有了一个兄弟,又不能明望叔父能教养侄儿成人,终于不得不做人的偏房,而委屈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小兔儿。其情哀,其志苦,胡雪岩对她不但同情,而且钦佩,因而也愈感到对小兔儿有一份必须要尽的责任。
“你的意思我懂了。”他说“你三叔虽不是败子回头金不换,也有他的道理,将来会发达的。你不要太看轻了他。”
“我不是看轻他,他是我叔叔,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我总尊敬他的。不过”芙蓉忽然摇摇手“这也不去说他了。我只望你拿小免儿当自己人。”
“当然。不是自己人是啥?”胡雪岩说、“闲话少说,你倒说,你将来希望小兔儿做啥?”
“那要什么紧,又不是官场里报履历,我跟王大老爷通家至好,就写小名也不要紧。”
恩想也不错,她便笑道:“说来说去,总说不过你。”
“不用你说,我自己晓得,你看,”他指着“内弟”二字。“这你总没话说了吧?”
这是不拿芙蓉视作妾媵,她自然感激,却不便有何表示,只静心看下去,见胡雪岩对聘师的要求是学问好、性情好,年纪不宜过大,如愿就聘,柬脩从优。这见得他是真为自己跟小兔儿打算,心头由热而酸,不知不党的滚下两滴眼泪。
“我想想又不对了!”她揩一揩眼睛说“怕小兔儿福薄,当不起!再说,这样费事,我心也不安。”
“自然是巴望他荣宗耀祖。”
“荣宗耀诅,只有做官。象我这样捐来的官不希奇,要考场里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才值钱。”胡雪岩平静他说“只要小兔儿肯替你争气,事情也很好办,我替你请个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
为了表示不是信口敷衍,胡雪岩当时就要笔墨纸张,给王有龄写信,请他代为托“学老师”觅一个饱学秀才“坐馆”当然,他也还有许多事要跟王有龄谈,文墨上的事,胡雪岩不大在行,有些话,象跟何桂清见面的经过,又非亲笔不可,所以这封信写到钟敲十二下,还没有写完。
芙蓉倒觉得老大过意不去,先是当他有些负气,后来看看不象,长篇大套在写,当然是谈别的事。不过因头总是由小兔儿身上而起,这样慎重其事,未免令人难安。
“好歇歇了!”她温柔他说“莲子羹都煮成泥了,吃了点心睡吧,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