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 第十四章 谁是牛羊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抬起头，面对卓东来，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眼睛里却充满一种垂死野兽面对猎人的愤怒和悲伤。

——是在他踏上那条石板缝里仍有血迹的长街时？还是在他听牛皮说到钉鞋的浴血战时？

他全身仿佛都已僵硬。

一个人如果一定要踩着别人的尸体才能往上爬，就算爬到巅峰，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卓东来在貂裘里加上一套衣裤，穿上袜子，戴上皮帽，舒舒服服地在紫檀木椅上坐下，用紫晶杯倒了杯葡萄酒喝下去，才轻轻叹了口气：“这样子就比较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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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面还跟着四个人，一个人捧酒器，一个人捧衣帽，两个人抬着张上面铺着紫貂皮的紫檀木椅。

黄昏时司马超群已经回到长安城。

又不知过了多久，园外的小径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卓青居然也来了。

只要是一个神志清醒的人，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非常简单。

面对着天下最可怕的敌人和最可怕的武器，生死只不过是呼吸间的事，他居然还这么从容悠闲，居然还叫人替他搬椅子换衣服，居然还要喝酒。

简单得可怕。

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的。

这里是他居住得最久的地方，城里大多数街道他都很熟悉，可是现在看来却好像变了样子。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古老的长安是不会变的，变的是他自己。

卓东来也在看着他。

可是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有些什么地方改变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改变的。

卓东来又在叹息：“这位老人活着时并不是君子，又有谁能想到他死后反而有了君子之香？”他叹息着道，“有时候君子也是很可怕的。”

如果有别的人看见，一定也会以为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是种幻觉。

他说的并不是什么金玉良言，更不是什么能够发人深省的哲理。

萧泪血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所有的这一切事，他好像全都没有看见。

他说的只不过是句实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