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 第十六章 高处不胜寒

可是他一走进这间昏暗阴湿破旧的小屋，一看到那个就像是块已经被风化侵蚀了的岩石般坐在大炕旁的朱猛，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想看见，却从未看见过的人。

“正好我也不想知道，”司马忽然长长叹息，“朱猛那个浑小子大概也不会知道他手下究竟有多少人是卓东来派去的，他大概也跟我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浑蛋。”

小屋里本来只有一盏昏灯。

“这些年来，阿根没有跟在老总身边，只因为卓先生一定要派我到洛阳雄狮堂去卧底，而且还要我瞒着老总。”阿根说，“卓先生知道老总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种事一向都不让老总知道。”

每一把刀都已将出鞘。

他盯着阿根：“难道你也是这次跟着他来死的那八十六个人其中之一？”

只有朱猛还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却发下了一道他的属下全都无法了解的命令。

“你知道他在哪里？”司马又问，“你怎么会知道的？”

他忽然命令他的属下：“掌灯、燃火、点烛。”朱猛的命令直接、简单而奇怪，“把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点起来。”

每个人都看见阿根带了一个人回来，一个很高大的陌生人。发髻已乱了，衣衫已破碎，身上还带着伤，手边却没有带武器。

他的笑声嘶哑而悲怆，但是他没有流泪。

可是不管怎么样，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应该带这么一个陌生人到这里来的。

他大笑着道：“钉鞋和阿根也是好汉，比起你们来，我司马超群实在连狗屁都不如。”

因为这个落魄的陌生人看来虽然已像是条正在被猎人追捕得无路可走的猛兽，但是猛兽毕竟还是猛兽，还是充满了危险，还是一样可以伤人的。

“是。”

没有人明白朱猛的意思，可是司马超群明白。

司马的眼睛里也闪出了光：“你说的是哪个浑蛋？”他提高了嗓门问，“是不是跟我一样的那个浑蛋朱猛？”

他从未见过朱猛。

阿根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睛里忽然有种奇怪的光芒闪动，忽然问司马：“老总想不想去见那个浑蛋？”

司马仿佛听得呆愣了，忽然仰面而笑：“好，好朱猛！你能要卓东来派去的奸细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实在是条好汉。”

这个人的身边虽然没有带武器，却带着种比刀锋剑刃还锐利逼人的气势。

他以头碰地，满面流血：“阿根该死，阿根虽然背叛了大镖局，可是心里从来也没有对老总有一点恶意，否则叫阿根死了也变作畜生。”

小屋中每个人的手立刻都握紧了他们已下定决心至死不离的大刀。

阿根又跪下：“阿根该死，阿根对不起老总，可是朱猛实在也跟老总一样，是条有血性、有义气的英雄好汉，阿根实在不忍在这时候再出卖他了，所以阿根这次来，也已经准备陪他死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