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之死
一个学期没有见,子欣又长高了不少,也越发的活泼可爱了。见了我,便一个劲的喊:“舅舅舅舅,带我去玩!”
她们还没有吃饭,母亲再炒了一盆红烧豆腐、一盆鸡蛋炒辣椒。
我呆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看着他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楼下走去,我忽然发觉,他微弓着的背影多么像一个苍老的老人。
“中民,你等一下!”母亲忽然记起什么来,跑到工具间里翻出一套棉衣、一件厚厚的毛衣、一条毛裤“你把这些穿上,这么冷的天。”
“不冷不冷!”中民动了动嘴唇,轻轻的说。
“怎么不冷!穿上!”母亲很严厉。
我把中民领进我的卧室,他把母亲给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慢的穿好,我把刚从超市买回的一双袜子也给了他穿上。
“中民不是昨天就回去了吗?”我疑惑“难道菊芝的病情有变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祥。
中民看我回来,没有吱声,继续和母亲说话。母亲看了看我,一脸疑重:“菊芝的病恶化了,今天来住院。”
“婶婶你说怎么办?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没治了。婶婶你说我该怎么办?!”中民站在那里,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母亲,像是在祈求解救的灵丹妙药,更像是深受打击之后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还有三个孩子要读书,还有几万块钱的债要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继而号啕大哭:“都怪我,我不该老和她吵架,不该打她,她的病肯定是我打出来的。都怪我!都是我给害的!我该死!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腿一弯,就倚在墙上继续哭。
母亲最是多愁善感的了,也在一边不停地抹着眼睛。
走到门口的时候,中民回头望了望母亲。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眼里像是裹着泪水。
中民走了好一会了。母亲还久久的倚靠在门框上:“那些兄弟姐妹又不是没钱,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关照下他呢?!哎!”
屋外,风越来越大,一会儿便下起了雪。
七
姐姐带着女儿子欣来到家里的时候,我和母亲正在吃中饭。
哥哥正准备出去办事,见次情景好生安慰了中民几句:“这个病的确是治不好了,我问过一些同学。昨天我就和我妈讲过,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就没告诉你。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好好准备一下后事,呆会儿我会到医院去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百块钱的人民币来塞给中民,中民推辞了几下,收下了。
“那你现在就去医院吧!”母亲对中民说。
中民停住抽泣,强抑制住自己没有再哭:“恩!我现在就去!”转身往楼下走去。
我默默的在一旁站着。
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楚了中民的相貌,一顶泛白的雷锋帽一股脑儿套在头上,似乎还无法抵御住这个季节逼人的寒气,说话的时候还不时用手把两边的帽沿往下扯了又扯。古铜色的脸颊尚透着健壮的气息,终究无法遮掩住内心的忧伤,至而显得憔悴和消瘦。这样冷雨飘洒的冬天里,一套单薄的中山装里面只穿着一件旧毛衣,光着脚穿了双旧军用解放鞋,站在那里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