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星光
黑夜里,我背着她,在空荡荡的城市里走。走到出口,回忆起洁的一句话,泪花又不禁洒了下来。“而你,会在地下铁的出口等我吗,等我吗?”夏嫂就在出口出现,我知道她在病房门口目睹了一切。“真的很谢谢你,我们家洁洁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你啊!”她凝视着我。我们一起把洁送会了医院,不过,她没有了呼吸。打算把她的床铺整理好。却不经意从床头下面翻到了一本日记。“2月29日晴,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可是,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了。我今天没有坐起,只是一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我想念秸,尽管他昨天才来看过我。我知道我太自私,一切都由着自己。把希望留给明天。我知道,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3月2日阴,婶今天来看过我了。我第一次开口叫了她妈。我知道,她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她为我心急如焚。待我好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孝敬她。希望的是,明天,晴天吧。”我看着她昨天的日记,有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眼眶边的泪水已经被蒸发,干干涩涩的。我望着夏婶“知道吗,我才是她的亲妈!”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令我大吃一惊“那个女人是捡到了她的。年轻的时候,我们家实在是穷,没有办法抚养这样一个孩子,只好铁了心把她给放在了马路边。那段日子,想起来就可怕,我从此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到了前几年,我们家有了点钱,我就到公安局去查资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这户人家。我看到他们家很有钱,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却真的是爱女心切啊!我主动上门,想要做他们家的保姆,没想到他们很痛快地答应了。能够天天看到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很很欣慰的一件事情。”说到一半,她拭了一下泪。“这件事,是等她住到了医院以后我才告诉她的。本来她还不相信。于是我就拿出了她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她才相信的”
公路两旁,路灯暗了。无论凉风如何地吹,我却依然还是在那里行走。抬头仰望天空,今天的北极星特别明亮。我知道,北斗七星下,我永远看到的,都是那张笑脸。
二十三
3月,樱花漫天飞舞,就在街心花园。我只是用余光匆匆看了看,因为我刚刚接到了一个从未储存过的号码发来的短信,说洁的病情恶化了。有那么快吗,我不相信的。还是去看看。
医院如平日一般整洁。地面上没有一丝的灰尘。看见了手术室门前,一位妇女趴在自己丈夫的床边,说,你一定要坚强,知道吗,我会一直在手术室这里的。两只手紧紧相握。门开了,妇女的眼泪滑落了下来。我递给了她一张纸,便快步上了楼。走到一半,在大理石楼梯上滑了一下,抬头便看到了那位护士。她见到我,就说了一声,好,就快速冲下了楼梯。
病房里,夏嫂已经在那里了。她见到我,说短信是她发的。我第一次正视她,眼睛里擒着泪花。其实皱纹并不多,只是皮肤黝黑,所以有一种苍老的感觉。病床边,有医生在为洁检查着身体。“她已经昏迷了,可能是醒不过来了。就看今天了”医生说着,就把空荡荡的病房留给了我。夏嫂起身,说“这孩子,真是命苦。她昨天还对我说过,想再去乘一下好久没有去过的地铁。我答应了她,说今天就陪她去的。不过哎。”夏嫂离开了病房,朝着洗手间走去。我接近她的脸,如此的冰冷,唇被冻得干干的。我从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那出了平日里她最喜爱的一只唇彩,是淡淡的粉红色。我知道,她喜欢这样淡淡的感觉。就像她给我留下的印象一般。为她划上了口红,漂亮了许多。我叫来了护士,让她拔去了洁手上的输液。打的是葡萄糖,对病根本就没有用。她看了看我,犹豫可片刻,还是拔了。
我从衣橱里,那出了那天她穿的衣服,为她穿上,还对她轻轻地说,洁,我们回家了,好不好,回家了。你的读者还在等你的签售呢。
“洁,洁,醒了吗?太好了。”我察觉,我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眼睛兴奋地看着那张熟识的脸庞,一下子,好象苍老了许多。她的头发肆意散落在白色的枕头上,没有血色的脸,在颤动。我马上跑出了病房,叫来了医生。夏嫂也被我的叫喊声惊醒了,把手中已经冰冷了的汤放在了桌子上,起身看了看床上的女生,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刚想进入病房,就被正要出来的医生拉住了。“先生,您是她的”我该如何回答呢“男朋友。”我实在是很想知道她的病情,就故意说地关系比较密切。“哦,那就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找遍了所有的造血干细胞库,至今还没有找到与她合适的造血干细胞。如果这样的话,她最多还有6个月的时间。”什么6个月的时间?我还是没有听真切,在身边,都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不清楚。“血癌一般都是这样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血癌?是电视上说的那种吗?我看到,夏嫂把热过了的汤一勺又一勺地喂进了洁干燥的嘴唇中,就如同是一位慈祥的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的女儿。我示意我该走了。
二十
好想飞向蓝天,到世界的那一边,只想告诉你,ialwaysbyyourside。
如果可以预见未来,我真的很想看一看未来到底怎样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担忧。我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鳞次栉比的房屋,听着钟,一分一秒流逝。我想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塔罗牌告诉我,今日的命运都在一个自己深爱的女生的手中。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一杯咖啡,一杯未冰冷的水,放下,或拿起,怎么都不对。曾经以为,爱是万能的药水,偏偏刚开始,就已摇摇欲坠。
二十四
我将洁从床上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好轻,真的好轻。我把她抱出了病房,抱出了医院。楼道里的病人都看着我,傻傻的。也许以为我是在抱一个刚刚打完针,需要人安慰的孩子。我急奔地下铁,买了一张票,就冲到了轨道旁。这已经是深夜了,也许已经是末班车,人很少,是知道我坐上了地铁才注意到的。列车才急驰,我发现时间却在回流。记得是我第一次抱她,也是在地下铁的时候。那天,她说自己很不舒服,头很痛。我却说是被海风吹的。还是抱了她。我还记得她身上那股很特殊的清香。我很喜欢,就忘了时间。而现在,我的怀中,还是她,不过,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抱她。她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就开始唤她“洁,洁,是我啊,我们有同样读音的名字,你还记得吗?我们还喜欢同一个歌手的。同一种饮料,你和我,还喜欢同一本杂志,你还记得吗,记得吗,你?”她的手指在触动着我的手,眼睛有了很细微的一根逢。她想要张开嘴,我知道,却没有力气。
二十五
我和她对望着,对望着,不知道多少次响起了报站员的声音,这都不重要了。从她的声带中,我听见了,一丝震动。我将耳朵贴近她的嘴。唇彩留在了耳朵上,有一点不舒服。不过,她说话了,使我大为幸喜。“秸,是秸吗!”我努力地点了点头。“我真的难受。我刚刚见到了上帝,他很英俊。他对我说,叫我到天堂去。我去看过了,真的很漂亮。很漂亮。还见到了我的母亲。她比从前年轻了许多。”她的声音太细微了,让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答应我,不要去好不好。眷顾一下我,想想我。”我将鼻涕留在了鼻子里,眼泪却流在了她的嘴唇上。“我已经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列车驶入了终点,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二十六
二十一
告诉我永远到底有多远,会不会就是那么一点点。我看着光阴,如此匆匆地从身边流过,伸手却只能够看见时间的背影。楼下来往的人披上了冬装,万物都失去了生机。我已经有多久的时间没有乘过地铁了。车站门口便利店的店员换了,所以,没有主动拿出我要的那一盒热饮。售票员也换了,没有主动和我道一句早安。
车厢里,报站员的声音也生疏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变化地那么快,我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一切,就已经降临在了身上。走出车站,已经下雨了。好象就像是接受洗礼一般,更何况,没有带伞。记得高中的语文老师说过,喜欢一个人走在雨中的感觉,可以看清一切的样子。现在正好是体会到了这一点。
二十二
我不想数,洁还有多少时间的阳寿。我告戒自己,千万不要这样做。一想到这里,就会心酸。我好象就是一个旁观者,目睹着一个人从鼎盛走向了衰败。这不是真的,欲言而止,我知道,上帝是公平的。书卖得如何,无关紧要。读者如何要求,无关紧要。我只想告诉洁,我真的很关注她。或者用一个更加真切的词,我很爱她。希望,希望她可以在病床上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