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
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吃了圆年饭。围着炉子吃炖菜。俞林把从父母那里带的好东西一个劲夹给爷爷和我。我就和他推来推去,末了他说,我给你的你就尝尝嘛。我便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他轻轻地给了我一拳头。
夜很深了,我得回。俞林说炉子掌了吗?
没有。
我说,老师有自己的事情啊,到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啊,你说是不?他很不高兴,但并没有问我,但我明显地觉察到他的不高兴了,他说,我是当你朋友的了。我纳闷地说我也是啊。他觑了我一眼,很轻蔑似的。我说“俞林?”他双手麻利地整弄了鱼汤给我喝,一个晚上没有再跟我讲一句话。我的病由于不适应山里的潮湿空气感冒和湿疹并重,终于支持不住,学校给我父母打电话接我回去治疗,父母赶来的时候,我发着高烧,校长和主任站了一屋子,很抱歉的对两个老人说着客气的话。我在大家搀扶下走出门外上车的时候,我看见俞林从教室跑过来,把手里一包东西放到车里。然后他凑我耳根上嘱咐说“要记得炖一炖,这是野天麻,我专门给你挖的。要记着呀。”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很感动,握了握他的手,我说“恩,去上课吧,我会记得”他才放心似的,转身跑了。校长在那里很嘉许地说“这是个好孩子!不孬” 我病着的那个星期天,俞林和几个同学都专程坐车过来看我。
大家怕吵到我,没有说话,在医院,我正挂着吊针。他们几个把带来的水果放好,我睁开眼睛,对他们微笑。他们走过来,静静地握着我的手“好点了吗?”他们悄声地问。我点了点头,然后,我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俞林,我心里好想他了。他正看着我。
“老师,俞林放学后就去公路上看车,我们都盼你早些好了,早些回来”我望着他们,他们让我感觉很温暖。他们的老师是多愁善感的类型,我的泪又下来了。俞林在后面,没有往前凑一步。他个子很高,就在后面我也先看的见他的脸。
说了一回话,我累了。
“我脸脏”
我戳了他额头一下,拿过毛巾替他擦了把脸。他很听话的让我扶住头把满脸的汗水擦干净。
那时候,我心里深处某根母性的弦忽然颤动了一下“这是多好的孩子,如果雨瀑还在——”我颓然坐到椅子上,俞林慌忙捉住我。他坐的凳子被他急促间一蹬蹬倒了“老师——”他短促的声音里充满紧张。
“没事”我推开他“你去歇一歇吧”
他走了,在门口,他站住。然后他回过头来,很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俞林是一个跟着老爷爷在这里借读的孩子,爷爷早年曾经在这里作过护林人,听说是退伍的老军人,爷爷说,少年的时候不要太享福了,有意锻炼自己的孙子,于是俞林没有跟着在上海工作的父母读书,而是一直在这座大山里长大,他只有假期回去看看,和父母团聚几天。他说“老师,你听见过我爷爷吹萧吗?你是教音乐的,应该懂,我爷爷吹的萧挺好”
俞林说,走吧走吧,宁老师得需要休息了。大家看我闭起眼睛,就向我爸妈告别然后纷纷的出去,爸妈就去送他们。我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在病床上,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门把转动,然后蹑手蹑脚的声音,近来,在我额角上印下一吻。我睁开眼。俞林对我一笑,就又亲了我脸颊一下。 我回去上课的日子,欢呼充满了教室。
俞林只静静地微笑着,一直看着我,我笑了,他也笑了。 日子静静地滑过去。转过了一年。冬天。 春节将近的时候,俞林到父母家里过年,老爷爷没去。初三圆年,下了一场大雪。我别了父母早早到校,因为是毕业班了教师要早到校备课。我就先去看望老人。
俞老爹很高兴,我坐着跟老人家谈心,可是,傍晚的时候,屋门忽然“咣铛”一声被撞开,俞林进来了,他身上落满了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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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雪,脸冻的通红。我很惊讶地站起来,赶快让他过来烤炉火。俞林看见我高兴又意外“呀呀”地惊喊着,拉起我的手嘿嘿的笑。然后俞林把外套扯掉,两只脚只跺。跺够了说“爷爷过年好,你也过年好”“看看这孩子”爷爷说,于是大家都笑了。
“那你会么”
“恩”
“吹给我听听”
他呜呜咽咽地吹出来,竟是那个月圆的中夜,我听到的曲子。 那个秋天我病了。
俞林出去钓鱼给我吃。他说宁老师你自己一个人干吗来到这里教书,你看看你病了也没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