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记
那以后,宁夏对母亲从心理上疏远了。
六
我和母亲被父亲带着,搭公汽过江。我母亲很少坐车,凡坐即晕。这一路吐过来,吐得脸色煞白。
然后在劳改所见到了我叔父。
宁夏递过去,宁老太数数不差,就消了气。
宁夏蹙着眉,说,以后金贵的东西,您集中在一处,总好找些。再说了,您的东西没人拿!
这个好意的提醒,根本没起到作用。以后母亲仍然时不时找这找那,找不着就生气。
宁夏虽然有些没好气,也还是提醒,劝告。他是个服贴儿子,母亲要找只能帮她找,怎么藏怎么掖也由她,横竖总还是找得到,找到了她也就安静了。
总疑心是我,这样下去我要屈死了!丁冬在床上歪着,将背对着宁夏,她只能对他抗议。
丁冬到底弄明白,婆婆钱丢了。
丁冬说,没人进您房间,是不是忘记放哪了?
才是个怪事,才是个怪事啊她咕叨着,手还在拍。
丁冬近来发现婆婆的手常在五斗柜的抽屉里窸窸窣窣,只当她在家闲闷,翻翻拣拣的好打发日子,也不见得是要找什么,就不以为意,不想今天却把她当了贼了。
丁冬不快地转身,等你儿子回来找吧。
宁夏抹了把头上的汗,坐在她旁边,难免还是那些话,妈不是老胡涂了嘛,你怎么能计较?
家里的气氛变得这样,宁夏也为难。老实说母亲和丁冬不睦,宁夏心里还是偏向母亲,下人敬上人原是应该的。有天宁夏心里苦闷,想这家成这个样子,别别扭扭的不好调和,索性趁丁冬不在,走到母亲房里,对着闷闷的母亲说,您心里到底怎么想?您要是觉得行,我就单守着您过一辈子吧!
也是苦恼才说这个气话,狠心地排斥另一个人。说这话既是无奈的,又是真实的。
母亲面无表情,他仍然看不懂母亲的内心。他听见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不痛不快地咕了声,说,我不管。
他就觉得母亲既不领情,也不近情理。
宁夏因为刘铁元找他谈话,回来得稍晚。刘铁元新当上车间主管,想烧几把火。这里要做,那里要改,自然很多事不入眼。这里面也包括了宁夏。刘铁元瞧不起宁夏,是嫌他笨拙,本来口舌就笨,加上技无所长,也就笨到家了。
原料车间在机械厂算是最苦最累的基层。因技术层次低,不高,多数人瞧不上眼,也不乐意来。原主管托关系走后门调走后,刘铁元主动请缨要来。这个长得像鲁智深的山东大汉,倒是一不怕苦二不怕累,雄心勃勃想干出名堂,为人又鲁莽直率得很。
刘铁元说,知道为啥人家瞧不起咱们?我来告诉你们,是没工作状态!状态不好,能干出事儿?!我可先要从状态抓起了!你!他指指宁夏,你状态好吗?成天蔫蔫巴巴的,状态又不好,业务又很差,要是不改别怪我无情!
宁夏心事重重回到家里,碰上母亲这事。宁老太记不清她要找的钱原来究竟放在哪,宁夏二话没说,挨个的抽屉找。母亲的宝贝东西总在这个柜子里,或者掖在那些旧衣服里也未可知。
果然就在五斗柜里找到了。也不是存折,是皮筋扎着,卷巴在一起的纸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