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情
没有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呢?千言万语,都凝聚在了深深的拥抱里。那一刻,我感到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久别后的重逢,就是你爱着的人同样的爱着你。
然后,表哥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端详了良久,说:你瘦了,可是你长大了。
我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我愿意就这样一辈子看着他,直到我们都老去。
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我想是信弄丢了吧,不得已,我请航转了这封信。他是我们的哥们,我相信他。
我想你,就像你想我一样。
家里人都知道我们的事了,是我说的,我说我要娶你。可是也不同意。他们只说了这样一个理由:近亲不能结婚。他们说我是他们的独生子,不希望我的后代是一个傻子。我说我不要孩子。任他们怎么劝,我就是不理。现在,我已经在银行上班了,是爸爸硬压给我的,本来我想去当兵的,但他们不准。
我现在很忙,过一段时间等我忙过了,我就来看你。
阿凯。
四月,中期考试过后,有几天假期。我骗爸爸说是要到同学家玩,偷偷和表哥跑到了离县城四、五公里远的绿湖去玩。
绿湖虽说叫湖,其实只是一个池塘。绿湖的水很绿,周围长满了绿绿的杨柳,像一张绿床。湖边有一只小木船,是唯一的一只,租一天五块钱。我们交了钱,,摇摇晃晃地把船划到了湖心,然后停下来,让船随波荡漾。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天气!水、树、阳光,一切都是那么迷人。天上,白色的云朵静静地悬着,像漂浮在天空中的小白船,湖面上,水波粼粼,好多灰色的野鸭自由地划着小浆,看到我们也不躲。
你说的故事很美啊,我插了一句说。
是吗?雯说,既然是故事,它有美丽的一面,必然就有美丽的另一面。还是接着说吧。
在船上,我们的话题自然转到野鸭的身上来。我说,它是多么幸福啊,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水面游泳。可是只要有人去破坏它,它就会担心受怕了。表哥说,是啊,就像我们。
我猜表哥给我写的信,是被爸妈藏起来了。果然,那天晚上,爸爸拿出一大叠信,放在我的面前,对我说:这是你的信,阿凯写来的,我们看了,全是一些污七八糟的话。现在我当着你的面把它烧了。我告诉你,那种事情不可能!第一,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第二,你的任务是读书,第三,阿凯是你表哥,也就是说,他和你有很深的血缘关系,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只能是兄妹,而不可能有别的什么关系。这几点你必须明白,如果你要一意孤行,那么,你是吃白饭了。
我一扭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闩上,眼泪像决堤的河流,汹涌而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没有理由,我就喜欢表哥,难道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吗?
表哥在四川做他的银行职员,我在云南读我的书。可是我想他,每天每夜想,想得精神恍惚了。我知道爸妈依旧会截我的信,所以一切都由航在中转。每个星期,我都会收到他的两封信,而我,依旧一个星期给他两封信。是那些信啊,把我们的相思连在了一起!
时间真是一条永远流淌的河啊,转眼之间流到了我的高三。那个五月的中午,我正在教室里上课,突然脑子一阵晕眩,一种梦境般的感觉涌了上来。表哥站在教室门口,呆呆地望着我。那一刻晃若隔世,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我直直地走了出去。有人在窃窃私语,我也没在意。跟在表哥背后,我像一只木偶,呆呆的。
学校后面是一排整齐的烈士墓。烈士墓周围,苍松翠柏,鸟语花香。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我们紧紧相拥。我的泪水静静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打湿了表哥的肩膀。
那天我们说了好多话。表哥说,我读完大学他就娶我。我说,如果你哪天不要我了,我就一个人悄悄跳进这湖里,把自己埋在这里。表哥拉着我的手,动情地说,永远不会有那天的,雯雯,相信我。我靠在表哥胸前,我们紧紧相拥。
蓝天作证,白云作证,杨柳作证,碧水作证,野鸭作证,船儿作证,我的十六岁的爱情,是纯真的,是永远不变的!
又一个黑色的七月来临。表哥依旧未能考上大学。得到这个消息,表哥已经回了四川。那时候没有电话,更不用说手机,爸爸发电报去了四川。那方马上回电报,要求立即把表哥的户口转回去,因为姨爹在银行工作,他要提前退休,这样表哥就可以接替他的工作。这意味着,表哥不来云南了!我和他的爱情,是不是就这样断了线了呢?忧伤的七月,我坐在我家的屋顶上,在日记本上记录我思念的文字。七月的天空真蓝啊,蓝得像深邃的大海;七月的阳光真烈啊,烈得像火;而我的心,却像秋日绵绵的雨季,有谁能知道我的心在下着雨?我想表哥,在遥远的四川,他也一样想我吗?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心里在下着雨?不行,我必须给他写封信!想到写信,我才发觉,这么久了,我还没收到表哥的信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给我写信呢?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我和表哥的朋友,我们班的航,也就是你的好朋友转给了我一封信。
雯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