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烟柳岸旧池塘
我死死拉住玄凌衣襟,求道:“皇上,不能在此时惩处蕴蓉了。太后病重,皇后已被禁足,蕴蓉好歹也是皇室亲族,太后素日钟爱之人。若此时惩治她,太后心里知道了必定不痛快。皇上不能不防着后宫人心###。”
玄凌微微屏息,似在平息着胸口暗涌的怒气。怡人亦劝“父皇,即便胡母妃平素骄矜些,父皇也勿要动气伤了身子,一切等太后凤体大安后再说吧。”
玄凌拥着我起身,默然望向燕禧殿,眸色沉静。
皇长子有些吃惊,握住她手讶异道:“我怎的听不出来?”
“这首歌是歌姬用吴音所唱,皇上与殿下生长在京都,所以听不出来。儿臣幼时在吴越之地居住,所以能听得明白。宫中妃嫔多吴越人氏,想来是能听懂的。父皇若不信,大可问她们。”
玄凌利落挥手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
丝竹盈耳,歌台暖响,都抵不过我此刻苍白的面色。燕禧殿中那些美丽动人的歌姬,将一丝丝危险与杀机调和成动听的炫耀与精美的享乐。
玄凌静静地伫立着,听着百步开外的乐声优雅而温柔地重复着重复着,歌颂着一个女子美好的一生,却也是被断送了的一生。他平静地问李长“朕已命令宫中不许再提淑妃出宫旧事,是不是?”
语罢,众人言笑晏晏,论起茶道,倒是一派天家和睦的景象。
远处,有丝竹管弦的绮靡之声,在风中徐徐萦漫。起初隔得远,只是一丝半缕传入耳际,渐渐是完整的曲子,隔着太液清波,花树葱茏,听得一行女乐清声细细,丝竹婉转,反反复复只唱着一首曲子。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珊瑚挂镜烂生光,平头奴子提履箱。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嫁与东家王。”
玄凌侧耳听了片刻,道:“是谁在听曲,咱们也去瞧瞧。”
于是一众随行,寻声而去。越往燕禧殿方向声音越近,我终于停住脚步不愿再走“皇上,请容臣妾先告退。”
“是。”李长恭声答。
“胡氏好大的胆子!”
“她爱听便听吧。前尘往事,放不下的人是臣妾。”我泪流满面,缓缓俯下身子,华美的长衣四散在地上,是一朵绚丽而冰凉的云霞“皇上,不要责怪蕴蓉,终究是臣妾当年的错失。”
他伏下身拥我入怀,用他象征天子的金色覆盖我的冰凉“谁的错皆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也不能无视天子权威。朕的话,是一言九鼎。”
“李长,”他平视金碧辉煌的燕禧殿“传旨六宫,太后垂危,庄敏夫人胡氏对上不思尽孝,对下不恤子媳,着降为正二品妃,无旨不得见朕。”
玄凌望住我微微发白的面色,关切道:“身子不舒服么?可要召太医来?”
我匆匆摇头“请容许臣妾先告退。”
燕禧殿华丽的大门已在百步之外,玄凌道:“你不愿见蕴蓉?她虽小家子脾性”
“皇上,燕禧殿传来的这首曲子叫莫愁歌。”叶澜依冷冷出声。
“是。”怡人觑看着玄凌的神色“这首曲子是梁武帝萧衍所作的莫愁歌,唱的是一位叫莫愁的女子。燕禧殿反反复复只唱这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