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溪有条北西街�
�阿根就这样抽着烟呆呆地坐在田埂上。此刻,脑子里却还是乱七八糟的。大概人在拼命干活的时候,可以暂时地忘掉一切。但一停下手来,大脑的思维活动又重新开始,并且从不规则的思维到一般的逻辑思维。
�想什么呢?当然又是林娟,和林娟的事确实让阿根感到头痛。
�一个镇上住着,过了塘桥,穿过南东巷转弯就是浴堂街。林娟的家就住在浴堂街,在蒲溪镇也是个小户人家。她的父亲是远郊一个四等小站的站长,一星期才回来休息一天。母亲在镇上的百货商店当营业员。林娟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二个哥哥都已参加了工作。初中毕业后,她没有考上高中,现在还是个待业青年。阿根比林娟大整整八岁,倒不是年龄相差有点大的缘故,而是因为林娟还是待业青年,所以,阿根也就暂时没有把已经找到对象的事告诉自己的老娘。
�和林娟的认识,还是几个月以前的事。蒲溪镇虽说离市区不远,但这里的文化设施还是相当落后。镇上唯一的一座电影院,每天晚上,不管放映什么影片,在电影院门口,总是聚集着镇上的很多年轻人,男男女女,东一群,西一堆,蛮热闹的。如果遇上放映新片,电影院门口的人会突然巨增。当然,阿根和林娟都属于经常跑电影院的人。一个是本来就闲着无事,一个是因为无聊或者有着什么动机的。
�“姆妈,这种穷鬼,以后少跟他罗嗦。有钱没地方用,我帮你用。”阿根没好气地说。
�“你呀,小炮子的,你是人吗!”
�“好啦,好啦。不跟你说,我肚子饿死了,快弄饭吃。”
�“没得吃。有钱就看不起人家穷人,你还有良心啊!”
�“你还没完啊!烦死了。这个鬼老头子,下次再让我碰见他,看我不把他打出去。”阿根说完,蹭蹭地跑到自己房间里,换了一件衣服,饭也没吃,赌气地走出了家门。
�“老陆啊!你们队里就没有一点点活让你干干?你要去找大队干部,老是这样,能混得下去吗?”
�“是啊,是啊!”陆安清接过一块钱,也没听清老姑奶奶究竟说些什么,点着头,弯着腰,拎着淘箩问道:“给你倒在哪里?”
�“我去拿篮子。”老姑奶奶转身想去拿篮子,儿子阿根回来吃饭了。他跨进门槛,看见陆安清,额上的双眉就打起了结,两眼气势汹汹地看着陆安清,看着陆安清手里的一块钱和拎在手里的半篮野荠菜。
�“你又来骗钱了!”阿根一个大步走到陆安清面前,把陆安清吓得直往后退。“这点野荠菜有谁要,拿着给我滚出去!”
�“阿根,你不要这样,是我买下的。”老姑奶奶说。
�看着儿子蛮横无理的样子,老姑奶奶难受地流下了眼泪。其实,她对陆安清何止是同情,在她的心底,埋藏着一个秘密。多少年了,她没有对儿女们说过。她不想说,也不能说。过去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忘不了。是啊,大概世界上有很多事,只有到死,才会彻底丢开。
�二
�这一阵子,地里的农活很忙。菜农们都知道,只要抓紧这段时间把地整好,把培育好的小苗种进地里,到了夏季,就可以换回很多钱。什么黄瓜、茄子、蕃茄,提前一天上市就是一天的差价。几天来为了和林娟的事,阿根的心情不太好,但地里的农活却不敢耽搁。每天,一大早起来,胡乱地扒上几口饭,就来干活,一直要干到日落西山。
�阿根干活的田块,在十字路口的蒲溪中学边上。这里有新建的蒲溪商场,有市区开往蒲溪的公交车终点站,所以,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
�阳春三月的太阳,再加上拼命的干活,阿根只穿一件衬衣,但还是觉得身上汗涔涔的。他看了看手表,放下锄头,走到一边的田埂上,想坐下来抽支烟歇一会儿。当他刚坐下点上烟,抬头看见车站前面为等车而聚集的一大群人,心里顿时感觉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烦恼。大概是车晚点的缘故,车站前人越聚越多,喧闹声越来越响。阿根实在受不了,站起身又朝另一边田埂走去。
�“是,是。是你娘买下的。”陆安清哆哆嗦嗦地说,随手把淘箩朝地下一放,又想把一块钱塞进口袋里。
�阿根伸手一抢,从陆安清手里抢过一块钱。紧接着又是一脚,把地上的淘箩踢出了门外,野荠菜撒了一地。老姑奶奶想阻止已来不及。陆安清吓得浑身发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猫着腰走出堂屋,去拿门外的淘箩。
�“赤佬,以后再来骗钱,把你打出去。”阿根指着陆安清的脊梁,气呼呼地说道。
�站在门外的陆安清,似乎壮起了一点胆子,声音很小,骂得干脆:“你个江北赤佬,小气鬼,以后死在铜钱眼里。”骂完就走。阿根想追出去,给老姑奶奶拦住了。
�“阿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老姑奶奶生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