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犬子斗智斗勇
听到室外的喧嚷,我在欣慰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发讪笑。手术在紧张而有序地继续进行:接着是呼——嗤、呼——哧吸羊水的声音,正当医生为我做缝合时,静静的医院住院楼外响起了张扬持续的“噼噼啪啪-轰”的万响鞭炮声,有医生问我:是你爱人放的吧?医院可是不准放鞭的。我答:可能吧,是太高兴了。但我在心里想:没别人,肯定是他,别高兴太早,有你烦心的时候。
瞧瞧,这小子象英雄“超人”一样受到了隆重欢迎。可我,假设我身不逢时,在医技低劣的旧时代、而不是现代医学发达的今天,我岂不命赴黄泉?险哉!幸哉!
“暗斗”业已结束,现在犬子现身了“明斗”拉开序幕——
因他的到来,原来整洁的房子一片狼籍:‘万国旗’飘起来,室内摆设乱起来,母婴交响曲奏起来,亲人们围着他转起来
我终于忍无可忍:“你不想要女娃!好!生了女娃跟我姓,你另过另找都成,找个专给你生儿子的人,不管是乡妹子还是中年妇女还是老太婆都成!不管生臭小子、痴小子、傻小子都行!”我有意贬低假想中的“敌人”打击他的美好寄托。我心想,期望值这么高,万一生个小丫,难不成还弃之不养?不灭灭他的念想,届时怕他一时想不开。他的心情在其次,如果怠慢了我们娘俩事就大了。此时我估计老公的失望率已达99%,这胎宝宝知道吊他老爸胃口呢。因此,犬子在面世前与他老爸的第一次交锋1:0,baby获胜,胎儿小主意大啊!
与“老娘”执拗——
孕育初期,一切都顺当得很,走路大步流星,干革命精神抖擞,不忌食,不犯酸,面色食欲空前的好,除了中部渐渐隆起,其他与常人无异。可好景不长,自从小家伙能在肚子里伸胳膊蹬腿后,我可就没过几天安心日子。到医院做b超:咦,胎位是横的。有办法吗?有。从此,熬中草药,煮艾蒿——泡脚,多活动。幸亏邻居住着有经验的妇产科裴医生,她得便就过来人工正胎,摸摸头在哪,然后努力让他头向下在我肚皮上转圈旋转,常常弄得双手发酸、大汗淋淋,我的肚皮也整得红赤赤的。一个字:烦!过几天做b超,胎位正了。再过几天做超检,又横位,又校正,正位。如此反复五六次,那年是猴年,难道这猴儿在里面大闹子宫,浪费我的检查费不说,过手无数婴幼的医生都不耐烦了,没信心了,连喊没见过,怕脐带缠颈,放弃努力,让他自由生长,反复交待要多作检查。
我的心里也七吊八吊的担心得很,最后只好由着他,也许他觉着我站着时候多,横躺着舒服,那就让他享福吧。但医生还是强调要多活动,到时可能正位。老公为了我多多活动不偷懒,隔天便呼朋唤友在家请客,为了腹中的小生命,可怜生性热情好客的我象整流水席似的煎炒炸煮忙得不亦乐乎,成了地道的炊事班长,只差把肚子搁在灶台上了,直到住院的前一天。在这过程中,老公心里的希望又占了上风,他喜滋滋的说:一定是儿子,不然没这么皮。哪有小女生这样横蛮闹腾。
即便如此辛苦,可我还是免不了到最后挨了一刀——剖腹产,没商量!
(上)
怎么?“阶级斗争”进入家庭?没错,的确如此,这“斗争”十分辛苦,真可谓一步三叹!
首先看看这小子在娘胎里是怎样与他的缔造者作对的吧:
与“老子”作对——
老公原本三兄弟中的老幺,我们婚前两哥哥均已喜得千金,可有重男轻女苗头的爷爷奶奶虽喜犹愁啊,现在都是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好,既然没指望大儿二儿三胎四胎生公子哥,那只好把赌注压在幺儿幺媳身上,真是寄予了拳拳厚望,只差天天烧高香祈求观音奶奶降福了。
所以说,母子相抗,儿子获胜。不简单呐,儿子,果然有“超人”潜质,勇气可嘉,战绩可表,两打两胜啊。
(中)
1992年3月3日,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来说是一个紧张、兴奋、激动而值得记录的日子。由于“猴儿”的顽劣,临产前,他依然横卧腹中,不定还翘着二郎腿呢。无奈,晚八点半左右,我被推进手术室。
先是腰椎骨缝里注射麻醉剂,随着麻药的注入,我腹部以下渐渐失去知觉,不听使唤,想动没法动。约15分钟,医生用一枚银针不停的在我肚皮上扎试,直到我喊不痛为止。手术正式开始:我的左右臂平伸着,在手腕处用一根软布条捆绑,固定在横插我颈下的长棍上,右手臂在大流量输液,左手臂梆着血压计,每隔三五分钟量一次,约七八个医护人员围绕左右忙碌,我清醒地感觉到手术刀及手术剪在我腹部运行轻微的咝咝声音,尽管用了麻醉剂,但仍然感到肌肉撕裂的疼痛。想想这任人“宰割”的阵势,不是上“刑场”还是到天堂?让我当一次英雄母亲吧。手术进行约八分钟后,我听医生在说,看,一只腿出来了,然后,我感到了牵拉的动作,随后,我听到了一阵婴儿响亮的哭声,禁不住热泪盈眶。有一医生朋友高兴地说:“好啊,是男孩,我赶紧给他们报喜去。”边说边往手术室外跑。
手术室外是焦急等待着的十几个亲人朋友,顷刻间,我听到老公几兄弟孩子般的欢呼笑闹声:“噢,我们有儿子啦!”
老公是个大孝子,结婚时就将胸拍的嘭嘭响:“没问题,阿丫在家是独女,上有哥下有弟按一般规律她必生儿子。”我在旁急得——唯恐这副重担由我独挑,急急深刻表白:“我可不担保,再说按科学道理生男生女关键可是男方。”其实,我内心里更希望生个“公主”虽说我在家是独女,可没少受顽劣的哥弟及其他男生强加的委屈, 女生多好,文静温婉给人美感。
其实,早在老公就读高中时,他看了美国影片地球毁灭以后后激动不已,很为片中的“超人”卡奔特为拯救人类而表现出的正义、使命感和英雄主义所折服,自叹此生无此缘做那样的英雄,便早早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儿子身上,并向身边亲朋广而告之:以后我要找高个媳妇,生个强壮的儿子就叫卡奔特!(真不知道他高中阶段在学习文化还是想入非非。)以至儿子现在十多岁了,依然有人喊他卡奔特,还因这洋名不好记,衍生出卡卡、奔奔、特特、卡奔、奔特等名字,喊起来脆蹦蹦,听着字字珠玑,成为可能在中国甚至全世界小名最多的人,大可进入吉利斯世界大全。
所以,儿子的降生势必成为十年期待、百般祈望、千呼万唤的大事。因为事情紧迫,本想“丁克”几年再要孩儿的我们带着巨大压力在结婚当月就播下希望的种子。没曾想,随着我“中部崛起”的山头逐渐伸展,这压力却越来越大。按照传统的观象法,从“山头”的形状到我的面色,还有我对食物的偏好,明明就是一“小丫”这些说法让我也深信未见面的宝宝是小丫,有时进行胎教也是针对小女生的教案。嘿嘿,拂了老公意可称咱的心啊。
有一次,我和老公到菜市场买菜,一卖菜大娘远远的盯着看了好久,待我们走近后,慈祥着微笑着,说:看这姑娘脸色有红是白的,肚儿尖尖的,一定是个丫头。我的心里直乐,赶紧拖着老公要买她的菜,可我眼角的余光分明看到老公一张俊脸拉成了马脸,看也不看,理也不理,急匆匆走过去。边走边细细瞧我,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眼神怪怪的,象看陌生人。我一下子明白了,他这时恨不得我脸上长满妊娠斑,面色灰暗,无精打采,弱不禁风,口冒酸液,哪怕牺牲我的青春美丽健康甚至卧床不起变成老太太也在所不惜。我气呼呼望向一边。
一路无言回到家,修养不错的他,可骂开了:“哼,说我生丫头!臭婆娘、乌鸦嘴、烂嘴巴、烂下巴、烂脸巴。”说完,重复一遍,又重复一遍。我估计他可能在回家的途中一直默念成“经”到家还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