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知道皇上赐婚,我乐昏头了,我端庄地接过圣旨,端庄地接受所有人的贺喜,端庄地走过庭院回到屋里。
待门一锁上,我就乐得手舞足蹈,不断转圈圈、不断哼着歌儿,不断地、不断地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说:瞧,没有万一吧。坜熙是喜欢我的,若非那些数也数不清的喜欢,他怎会跃入池中救我。
我一天说一回:那个龙坜熙啊,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才会去求皇上赐婚,为回馈这个有眼光的男人,我必定尽最大的努力,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与他心手相携、不离不弃。
我一天记一回:陆茵雅是最最公平的女人,龙坜熙予我恩情,我必还以满心爱情,我要允他幸福、快乐,我要让他每一日、每一刻都置身天堂。
这回屋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拿起桌上茶壶倒一杯热茶,茶叶的清香随着蒸腾热气逐渐围绕起她,胃有些痛,她不想喝水,只想单纯感受杯子传来的丝丝温暖。
再次拿起笔,她缓慢地写下一道道题目,那是允过坜熙却还没来得及给的东西,还了吧,还清了所有,才能走得干干净净。
写着写着,她想起他们的初过,想起水池边的救命之恩,想起他慨然同意皇上赐婚,想起他迎她进王府大门——想起他们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
笔随意走,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我想,我无法忘记那日的龙坜熙,阳光照在一身赤色盔甲上,你脸上满是坚毅沉稳、英气逼人,看着你将弓拉满,箭疾射而出,正中靶心,全场一片轰然。
爹爹说:大皇子少年大器、精锐张扬,未来必是朝堂梁柱。
陆茵雅走到床边,想照汪公公的话试着休息,她已经很累了,心累、身子更累,可脑子翻腾不已,躺在床上,半天都闭不上眼睛。
算了,如果没有错计,很快地,她将永远闭上眼睛,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离开床边,走到案前,她缓缓磨墨:心里想着,该为谁留下什么?
拿起笔,轻沾墨汁,她想为爹娘写信,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也罢,皇上虽未亲口承诺,却也没有否决她的话,想来陆家必能得到朝廷宽待,万一写了信、泄露心情,爹爹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若让他寻到蛛丝马迹,除苦了他的心,爹爹还能怎样?向皇上争取鲍道?
我傻傻望着你,眼睛一瞬不瞬,心底反反复覆着同样一句——这男人,我喜欢、我爱、我要!
娘说:贞洁女子,是不可以把喜欢给挂在嘴上的,情啊、爱啊,是青楼女子用来迷惑男人的手段,我们好人家的闺女,该做的是紧守分际,为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庭。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为什么要闷在心底偷偷爱,为什么男人可以追求心爱女子,女人只能坐待男人追逐?
万一,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而错过我呢?万一,我等着等着却等不到你来敲门呢?
我多么慌张,日里夜里,我想着无数个万一——幸而上苍帮忙,月老把红线牵到你我头上。
陆茵雅失笑,为了朝堂大局,皇上是连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的人物呵,不过是一名可有可无的媳妇,岂有公道可寻。
况她不需要公道,她只要在乎的人都能被善待:心愿足矣。
就这样吧,就让爹爹以为女儿嫁入王府后,丢失妇德,被妒意蒙蔽双眼,名声,对于死人并不重要,唯有活着的人才会看重。
一丝讽刺淌入心头,重重吸气,她冷眼看着站在门前的太监。
他接收到她的眼光,机灵地躬身道:“王妃请安歇吧,若有什么吩咐.奴才就在外头,奴才贱名李顺子。”她挥挥手,他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