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京,什么时候回来?她好想他。
这句宽慰不知怎的,让易莲若心中一酸,眼眶就红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她除了冷冷地报复回去,从不曾这样哭过,就连娘亲去世,她也执意不肯让自己哭泣。
然而现下,眼泪像是决了堤一般,让她难以控制。
在她心里,与其说不谅解顾维京,倒不如说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如果她能早点下山,如果她能早点回去,也许
父亲的掌心粗糙温暖,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那感觉与母亲的温柔细腻不同,但却意外地让她不安的心神沉淀下来。
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
易莲若赧然,蓦地想起自从跟风步啸相认以来,他们还没有真真正正坐到一起说过话,日常交流也不过是简单几句,而且总是到最后便争执起来。
是以,她磨磨蹭蹭地坐回床边的木雕椅子上,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置于膝头“您想说什么?”
“你娘”风步啸顿了顿,又稍稍咳了下“是怎么过世的?”
易莲若低头,不期然地想到那年的冬天。尼庵周围的积雪足有一尺深,而娘亲旧疾复发,她不得不连夜徒步下山找大夫,走之前对彼时只有十二岁的顾维京干叮咛万嘱咐,要他细心照顾娘亲。
然而,她还没走到山下,又遇上了一场大雪,直到第二天傍晚,她才找到大夫。但大夫说大雪封山,不愿即刻上山为娘亲治病,无论她怎么恳求都不为所动。
当易莲若心情稳定下来后,她又说了些别的事。但对于过去的苦难,她并没有讲太多,只因那对她来说是已经过去的事,既然她现在过得很好,也没必要对父亲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易莲若也没有再问他关于太后的问题。她不笨,有些事情静下心来想,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纵然父亲不说,她也知道比起她们过去的生活,他过得更加辛苦。
那一晚,飞雪也受了不大不小的伤,当易莲若给委屈的飞雪包扎的时候,脑袋里还想着白日跟父亲交谈的情形。虽然两人的言语都很平淡,谈的话题也非常普通,但心里总是有抹不去的淡淡暖意。
飞雪凑过来舔她的指尖,她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只不过这样的温暖好像少了什么,虽然幸福但不圆满。
“喵!”飞雪抬头,圆圆的琥珀色眼眸映出她的寂寞。
后来实在挨不过她的哀求,大夫给她抓了几副药,说起码能让她娘熬过一段时间。易莲若别无他法,只得带着药回去。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竟在回去的路上看见满身是伤的顾维京!看样子他是一路从山上滚下来的,身上单薄的棉衣已经被树枝刮破,小腿上全是血。易莲若没办法,只得将他带到大夫那里,经过一番诊治,两人再回到尼庵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
也就是说重病的易夫人整整一天身边都没人照看,甚至滴水未进。这让她的病情不可抑止地加重,之后不到半个月,便香消玉殡了。
虽然易莲若心里清楚,哪怕顾维京没有离开,娘亲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但她就是无法原谅他。一想到病重的娘亲被他丢在尼庵无人照看,她就心痛不已,她无法想象娘亲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等待着他们。
宽厚大掌轻轻拍着她的头顶“丫头,对不起。”风步啸看着眼前隐忍不发的女儿,声音沙哑,然而他欠她们母女的又岂能用一句对不起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