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收回替她拭泪的手,握手成拳,指节绷得剥剥轻响。
片刻过去,紫鸢听到他离开炕边、忙进忙出的声响。
她勉强转过脸容,悄悄掀睫,见那高大男人已套上衣裤,是山居村民们寻常的穿着,而非鸠衣劲装。
只是,他不该来的。
他不该涉险去到“白泉飞瀑”不该见到她那样难堪的一幕他知道了吗?关于她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吗?
不敢再看,她闭起双眸,觉得自己无比肮脏,倘是可以,她不想面对他。
赤身**的男人将半luo的她抱进一处民家,跟着将她放在暖炕上。
炕上还铺着厚厚垫子,垫子里塞的是乌拉草,紫鸢能闻到那草香,一时间,她思绪飞掠,记起那溪谷上的水帘洞,洞中有蒲草软垫,草的土腥味总如此温暖,不管是北边的乌拉草,抑或是南方的蒲草。
少年未死,趁混乱之际扑至金羽姬背上,两只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脖子,双腿亦夹紧她,随即往飞瀑栽落。
细链缠在紫鸢臂上,遭那猛力一拉扯,她身子亦被拖下去。
一只刚硬有力的爪子在半空攫住紫鸢腰际,另一只利爪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划断勾住她臂膀的链子。
拽住链子的金羽姬,以及勒抱她不放的少年,双双往底下坠。
人横在半空,紫鸢面容朝上,身上层层红纱飞荡,被水气和狂风激得乱扬,乱扬后遮掩了她的眸线,而红纱后头,是燕影的脸,人面鸟的脸一切发生得太快,事态转换急速,紫鸢恍恍惚惚,根本没弄明白自个儿怎在半空了,更未听清金羽姬坠落白泉飞瀑时所发出的厉叫。
她不经意微勾嘴角,泪水从垂睫底下渗出。
一只大手靠近,粗糙指腹为她拭泪,她咬唇,身子无法挪动,螓首却闪避般侧了侧。
她执意不再看他,若非,她会见着燕影混合狂暴怒气的惊痛神色。
他的怒火绝非对她,而是在白泉飞瀑上看到的那一幕。
她遭受凌辱,受虐、受伤,他气的是自己,竟不能护她周全,更气自己不懂当机立断,既上“白泉飞瀑”探查,就该耐性子等着人家回巢,他就一直守住那里,也不会让她出这般祸事。
人面鸟以稳固且适中的爪力抓着她,带她飞离峰顶。
紫鸢在鸟爪下半昏半醒。
昏昏欲睡着,她像似睡去,才交睫不久又醒来,而身下是茫茫白雾抑或身在云端,一时间也弄不明白。
然后,她感觉鸟身往下飞翔,慢慢降下,她最后被放落在草地上,而再度碰触她身子、将她打横抱起的,已是一双强健的臂膀。
她其实好痛,由里而外,无一不痛,但此时在燕影臂弯里,恍惚瞅着他冷峻侧颜,再次嗅到他爽冽气味,她又看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