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事情全让他做完了,她倒闲着没事被晾在一旁。
洗浴饼后,她懒懒躺卧在庭院的吊床上,享受徐徐晚风拂面的适意。
这吊床是他几日前才搭起的。有时较为空闲,他们会坐在院子里聊聊,多半是她讲、他听,有时她会靠着他的背,说:“真想躺在这里观星赏月。”
“你已经赊很多回了。”王掌柜不给面子地驳回,他也是捧人饭碗的,东家盯得紧,快别为难他了。
“就近来手头不太宽裕啊,我哪一回有了钱,前债不是清得干干净净,可没赖过你一文钱。”
这么说倒也是啦,若不是她还算讲信用,哪能让她动不动就赊账?若人人如她,他还不卷铺盖回家吃自己?
王掌柜叹口气,终究还算拗不过她,接下药单。
一面抓药,嘴上忍不住又叨念她。“我说你这劳什子远房表亲的,什么病恁地麻烦?你这来来回回也抓了不少药,花上这么多银两,究竟是有没有得救啊?若是无望了,我看你就听我劝,别白花冤枉钱了,你日子也没多好过啊”“呸呸呸!我也不过才赊你个几帖药,你可别咒人啊!他会活得好好的,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你在这儿等着。”她将方才收摊时顺道买的烙饼递给他,便径自往药铺里走去。
他还是爱吃这摊的烙饼,有时手头有点余钱,她会买些小零嘴给他解馋,他永远只吃烙饼,她总笑说,没人比他更好养了。
其实,这一家的烙饼也没真好吃到让他爱不释口,过硬的饼皮咬久了还会牙酸,他只是忘不了她领他回家的那日,眼神里的温暖,以及在齿颊边泛开,那淡淡的芝麻及面饼气味。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便宜,易饱。
他靠在摊车旁,啃着烙饼,一面等她。
“我这可是为你好,换了别人我还不说呢你这性子我还不了解吗?啥缺腿断臂的都捡回来,心肠太软可不是好事,要做善事也秤秤自己几两重,可别拖垮了自个儿”
在厅堂外静伫了会儿,他没惊动任何人,悄声退回药铺外,安静等候。
不对喔,这人今晚挺怪的,安静得不太寻常。
倒也不是说他平日很多话,只是这与平日的寡言不同,一回来就自顾自地忙得团团转,啥事都抢在前头办妥,准备晚膳,明日摊子里的食材,才随意扒了几口饭,又去打水利用灶上余火烧洗浴水。
为她打完洗浴用的热水,这会儿又闪到外头修竹篱笆去了。
她是要去替他抓药。虽然做生意收入并不稳定,有时手头宽裕些,三餐便吃得好些,若遇上手头吃紧,野菜白粥也是一餐,无论吃好吃坏总能度日,唯独每日必喝的汤药,再怎么没钱也不曾让他少喝上一日。
啃着、啃着,一块饼都啃到底了,还不见她出来,他等得久了,不禁涌上一丝丝心慌。
尽管明明白白瞧见她待他的好,心底仍存在着难以消弭的不安,唯恐自己累她太多,终有一日,她难以承载,会不会无声无息地就此弃他而去?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焦灼,迈步进入药铺子里寻她。
“我说掌柜的,咱们都好多年旧识了,怎好如此无情?就再赊我一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