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里毕竟是旁人的场子,谈家事总觉不妥。
“还有呢?还有呢?这桌面、桌牙、桌脚,你全给说说啊!咱们跟他客气啥劲儿?”伍老太爷笑呵呵。
夏晓清接着道:“桌面嵌银丝,银丝随木质纹路而走,成就一幅泼墨山水之景桌牙雕刻精致,镂空雕有佛手、桃子、石榴纹,意喻福寿三多,至于桌腿,足部是好看的如意形,只是嗯”咬咬唇。
“唉唉,只是什么啊?”老人家追问着,张大炯炯有神的双眼。
“只是已雕了如意形桌足,底下却又添珠,成了如意踏珠足,嗯是有些多此一举,太过繁复。”
伍老太爷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那抹影子对老人家挑衅的言语不为所动,只徐徐拉开一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搧摇。
夏晓清越发不自在。
她心想告辞,伍老太爷却没丝毫放人的打算,径自兴奋道:“清丫头,你瞧这黄梨木的切面,这是百年以上的老木啊,是吧?是吧?还有这些榫头跟卯眼的部位啧啧啧,功夫做得真细致。”
“伍爷爷,若已无事清儿该下船了,大智和果儿还在岸上等着”
“谁说无事?眼前横着好几桩呢!你要走,也得帮完你伍爷爷再走啊!”老人家揪着两条粗粗灰眉,垮着嘴角,绷脸装凶不成,这会儿改而扮出可怜相“楚楚可怜”地瞅她、瞅她、直直瞅住她。
“说得好!没错、没错,就是太繁复了,难怪咱看来看去,就那么一点点不顺眼,想来正是这原因,被你明明白白一点,咱脑门儿也清了!看法一致、看法一致啊!”老人家放马后炮,放得脸不红、气不喘。
“爷爷,我该回去了”语气都听得出哀求了。
这一方,伍老太爷终于良心发现般收拾起大顽童般的表情,不再缠人、闹人,却深深看她一眼,最后叹了口气。
“你娘亲的病好些了吗?”
夏晓清没料到老人会突然问起自家的事。
夏晓清完全吃软不吃硬的脾性,实在不能抵挡啊!
她咬咬唇,这次没能忍住叹息,梗在胸中的气息于是深缓一吐。
她眸光再次专注在老人相中的家具上。
仔细瞧过后,越看,内心越赞叹,这舫船上的摆设当真件件珍物,主人家能大方赠予,出手之阔绰也让她大开眼界了。
她探手触摸桌面,五指感受木质的温润,嗓音如丝道:“老黄梨木,木质坚硬,纹理或隐或现,生动多变,结疤处的鬼脸纹趣味横生——”略顿,她将抚过桌面的手凑进鼻前嗅闻。“原该浓烈的辛辣气味已褪,仅留微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