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跋了两天路,他风中仆仆,一眉秋霜,此时若是下温泉池浸洗一下亦是该当,所以此夜来到这是,再寻常不过,他什么也没想没想
虽说没想,两只脚像有自个儿意识般,待他稍稍回神,人竟已入了夜合树丛。
朴素的桌椅摆设,朴素的榻面和枕被,枕头旁随意搁着一小叠干净衣物,好似打算今晚浴洗后换上,所以没收进衣箱内。
两扇窗的窗板全半启着,风吹进,吹得两面床帷在朦胧微光里晃动,朴素无色中,就那轻纱栽成的床帷带出一点点姑娘家的软味。
只是轻纱床帷之后,没有那具苗条柔软的身躯。
鲍子头疼,那那阿实帮公子揉揉
他瞪着随风飘动的纱帷,两脚生了根,像这么瞪着,那姑娘身影就会出现似的。
“符伯,我觉累了。”
“是说那丫头身上不还带着伤吗?唉,成什么事了?不好好在居落里养着,跑那么远做啥?若真跟着小牛子走了,跋山涉水的,一趟路那么远,也不知能不能撑住?”符伯嘟嘟囔囔故意叨念着,可惜没啥成效,身为主子的男人眉目转淡,一脸事不关己了。
到得最后,符伯只得摸摸鼻子道:“呃那、那咱吩咐人送晚膳过来,公子吃饱就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儿个一早再说。”
老管事退了出去,屋中一静,陆芳远又端坐许久,仿佛入了定。
底下人将热腾腾的饭菜送来,不敢多逗留,放下托盘、摆好碗筷就退出院子。
鲍子是恶人,那阿实也当恶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公子想怎么做都行
傻蛋!
傻透彻了!
所以物极必反,傻了透彻,反倒觉得绝顶聪明,出去便不回来了。趁他不在时溜走,仿佛兴之所至,因而为之,什么也没收拾,走得潇洒自若。
踅身走出小寝房,离开那个漾着她身香的所在,他步出屋子,踏上青石板道,在凄凄夜风中出了“空山明月院”走上那条长且陡峭的石阶,穿过林子来到“夜合荡”
他瞥了那桌子热食一眼,桌上无茶,他极自然脱口而出——
“阿实,我要热茶”蓦地止声。
他面庞微微扭曲,似发怒了,修长手指忽地攥了攥。
他立起,长衫服贴,阔袖轻垂,杵在原到片刻才挪动脚步。他走进开在屋中右侧的那道小门,仿佛他头又泛疼,得去寻一名女子、寻一双巧手来替他揉散额角两团胀痛,那女子身子柔软,总带迷人身香,夜来时,枕在她腿上,那幽香如花绽开,比任何一味药更能宁神。
这是间再朴素不过的小寝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