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没错,的确如此。但要看站在眼前的,究竟是什么人。
“公主”第一次,他如此温柔地唤她“恕慕容不能从命。”
“没关系,本宫能等。听说你待苏巳巳也曾如此冷淡,可到最后,你还不是爱上她了?”
“你若真爱苏巳巳,就不该亲手送她鸩酒!”明嫣公主嚷道“你该亲率人马劫狱,救她出天牢,从此以后,与她远走高飞!”
“没错,我想过,因此犹豫了——”他承认。
曾经,他以为自己并非常人,行事果敢,从不会三心二意。
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纵使平素翻云覆雨之人,遇见人间最寻常的情感,也不过只有最最普通的反应。
他这一世,克己压抑,一切追求完美,但终究百密一疏。
“走吧”她叹了一口气,对车夫道。
伤心到了极致,这一刻,反而归于平静。
从前的一切,恍如指尖星光,握不住、留不下,不如遗忘。
明嫣公主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看见了他。
下人们说,丞相避不见客,若非她以公主的身分驾临,恐怕也见不到他。
明知饮酒会不适,却想一醉方休:明明应该一辈子为玉惑守诺,却情不自禁爱上别的女子他发现,毅力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这样很好啊,说明他仍是普通人。
普通人就该如普通人一般,该哭该笑,就顺其自然。若把活生生的肉体变为僵石,那还有何生存的意义?
“慕容——”她蹲下身子,正色道“苏巳巳已经死了,就像赵玉惑已经嫁人了,就算你有再多的想念,皆是徒劳。你曾对皇兄说过,满目山河空望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慕容,我们成亲吧?说不定,你会拥有新的聿福。”
呵,又是这一句诗。
她自问认识他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不顾朝事,独自躲着,像受伤的野兽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醉了。
从来不喜饮酒的他,听闻最近每日醉生梦死,顾不得肠胃不适,好几次,酒水里滴入他呕出的血水,自虐又自残。
“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见他如此,她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一把抢过他的酒壶。
“当初如何?今日如何?”他也不知有没有认出眼前人是谁,只扶额浅笑着,带着醉意,双眼蒙蒙胧胧,满是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