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韵字复用,音节错拗,文辞鄙陋,思想全无。”黄梨江音声琅琅,就诗论诗说:“勉勉强强有一点趣味,却不过是打油之作,六岁小儿都可能写的比这诗好,诸位同年对这样的打油诗赞赏有加,要是传出去教人听见了,岂不以为如今太学堂尽是些不读书的世家子弟,贻笑大方?”
近年科举晋身的官员,出身太学的人是愈来愈少了。
倘若今天太学祭酒并非他敬仰的云间先生,他是不会多嘴的;有违他自身的原则。
“说什么傻话呀”秦无量双目瞪大如牛眼,双手忍不住揪着黄梨江衣襟道:“、晓得这是谁写的么?”竟然将此诗批评的如此贴切!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
“什么高作,这诗写的比六岁小儿还不如,分明是一首打油诗,只有字迹倒还可取。”心直的他,直觉说了出口。
评论的声音不大,却没有料到在众人屏息下,他说的话被听到了八、九分清楚。
秦无量率先反应过来,跳出众人,指着他鼻尖支吾:“、,好大胆子,竟敢这样批评这首高作。”
高作?秦无量好歹也在太学里受业几年了,虽然他武胜于文,但应不至于真看不出这不过是一首打油诗吧?连平仄用韵都捉的紊乱呢。
对于诗文的敏锐度比常人还高的他,实无法忍受有人颠倒黑白到这等地步。黄梨江不避讳的走到粉壁下方,当众念出全诗:
太学生之间互相标榜彼此文章,藉以位抬名声的情况屡见不鲜,他不喜参与这样的活动,因此很少参加生员间的结社。
眼下,八成又是在吹捧某位高才的旷世巨作吧。
瞧,远远就听见秦无量不自然的拔高声音喊着:
“真是高作啊,太有才气了!”
其他人则纷纷附和,没有一句批评的言论。
“白狗非狗狗非白,苟非白狗是何狗?狗苟是狗苟是白,狗白应即是白狗。”
他声虽不大,在中堂前却清晰可闻。
念罢,他俊眉微挑,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浑然不觉不远处一双眼睛正打趣的打量着他。
身量不高的黄梨江站在人群之中,却丝毫掩不住他一身卓尔不群、暖暖含光,有若碧镜。
到底是什么样的“高作”能得到众人一致赞许,连句微词都没有?黄梨江不禁停下脚步,好奇的往人群方向瞥去。
中堂前的庭院砌着一面灰白墙板,作为平时布告之用,可供人在上面任意书写,每至月底则会重新上漆,名曰“粉壁”颇有效法前朝“月旦品”的用意。
但太学里的这面粉壁,通常却只用来品评诗文,并没有真正的引导太学生走向谈论国事的道路,是颇为可惜的。
黄梨江快步自人群边缘走过,临去时瞥了一眼大刺刺以黑墨写在墙面上的数行诗句,双足不禁顿住。
一目十行的缘故,他一眼看尽全诗,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