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哭跪在地的沐伯不禁朝他伸长了手“二少爷,您、您不能就这样放弃啊,您还那么年轻,又是无辜的您想想法子,就当老奴求您了”
“沐伯,别再进来这儿了,留给你的银钱,是要让你们日后做点小本生意的,别再拿来这儿贿赂那些贪婪的牢头,知道不?”在朝他交代完后,沐策朝后退了一步,整了整身上的囚服,而后弯下身朝他深深鞠首“你若有心,就代我安葬我父兄,此恩此德,我沐策此生兴许是无以为报了,来日九泉之下,相信我父兄他们也会感激你的大义。”
“二少爷”
这样的二少,怎会是老爷他们的党羽?怎会是陛下眼中同罪的逆臣?他明白过去三十多年来,陛下是有多么地倚重老爷,并赐予了全然的信任,故而在惊闻老爷他们叛国卖国之后,陛下心里那深沉难解的仇痛。可,二少爷确实无辜啊,他那双成日舞文弄墨的手,从未碰触到塞外的刀尖,也未沾染半点腥血,他不过是个一心守孝,又不忍见恩师忙碌,故而不辞辛劳为恩师分忧的孩子而已
“覆巢之下,又有谁人何辜?”沐策目光平淡地看向牢外摇曳的火烛,枯瘦的面容在火光下显得阴暗不定“陛下再气、再恨,最多也不过就是再搭上我一命罢了。”
沐伯振作地以袖拭着脸“二少爷您定不会有事的,您有所不知,您的恩师梅相近来都在为二少爷您奔波,说不定他能——”
“叫他罢手。”
他愣了愣“什么?”
沐伯两手紧捉着牢栏,噙着泪直朝他摇首“二少爷”
“在斩了我爹与大哥后,陛下若犹是不解恨,迁怒于你们只是早晚。趁现下还来得及,你们老老小小,能走多远是多远。”他从未忘了,陛下可是人若犯我,必百倍千倍还之的人,赶尽杀绝,绝对是那位陛下做得出来的事。
沐伯不得不开口证实他的推测“老奴听节度史府上的小厮说,陛下他他可能会诛老爷九族。”
沐策的嘴角缓缓浑出一抹莫可奈何的笑意。
“犯上这等大罪本就必诛九族,可我爹是孤儿,我娘生前又是个过继的养女,就算陛下真要诛九族,他也得瞧瞧,我沐家哪来的九族可供他泄恨。”
“这等杀头事,叫梅相别再做了。”沐策深锁着眉心“陛下是什么性子,梅相岂会不知?倘若他在这风口浪尖继续为我奔走,以陛下睚眦必报的性子来看,殃及池鱼只是必然。你若真为梅相着想,就想法子托人捎个信给他,要他务必断了救我的念头。”
“就就算梅相不成,咱们、咱们也还有他人可想方设法”沐伯急忙抬首,却恐慌地发现他那一派淡然接受,全无为自己挣得一线希冀的目光。
沐策朗眉微桃“然后再触怒龙颜,让他们不是掉了脑袋,就是一块进这儿来陪我?”
“二少爷”沐伯还想说些什么好让他改变心意。
“祸福无道,死生有数,真不需再为我搭上无辜性命。”叛国是何等大罪,眼下陛下只斩他父子二人,已是最小的代价了,在这节骨眼上再去触碰圣上的逆鳞,太过不智。
“那二少爷您呢?”沐伯担忧地望着这位向来聪颖过人的自家二少爷“您可知陛下对您有何打算?”
“就算侥幸不死,怕是这辈子再没机会踏出这黑牢了。”他仰首长叹,早就考虑过他可能会有的所有下场。
沐伯不禁咬着唇,愈想愈是不甘“可您明明就是无辜的”
京中人尽皆知,堂堂卫国大将军沐盛育有二子,一人从武一人从文,长子沐庭官晋将军长年驻守边塞,幼子沐策自小文武双全,年仅二十即状元及第,本应入朝廷吏部任职,却因适逢母丧,故守孝三年暂缓仕职。
他们这位年少即才名冠京的沐家二少,这三年来虽未任职,也不涉半点朝政,却应恩师梅相之请,为恩师分忧礼部公务而住在恩师府中,与恩师门人同进同出,日夜抄编典籍,不但难得返回家门一步,一年之中甚至连父兄也见不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