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的话声转为哽咽,她身后的郑师母和谢许碧珠已掉下眼泪。
“爸,你要乖乖待在家里陪妈妈喔,喜欢我买给你们的新房子吗?”她摸摸父亲,再摸摸母亲。“妈,爸,你们要幸福喔。”
抚了又抚,摸了又摸,再朝两个骨灰坛合十礼拜,她掏出一张护贝照片,放了进去,却是看得痴了。
毋需匆忙赶车,不用担心睡过头,她尽管睡就是了,他会载她回住处换衣服,然后再载她去福星上班。
再怎么不想倚赖他,还是倚赖了。睡梦里,她继续往黝黑的漩涡沉坠下去
医院几度发出病危通知,萧建龙不曾清醒,终于在第七天因肺炎并发器官衰竭往生。
萧若屏只请两天假,处理完该亲自办理的事情,然后在周末狠狠地睡了两天;星期一回到公司,照样勤奋工作,大声讲话,同事们知道她父亲离家出走年,未曾尽到养育责任,让她小小年纪就得出来工读养活自己,倒也对她的“不悲伤”不见匿,只是劝她多休息。
两个星期后,周六下午,火葬结束,萧若屏捧了骨灰坛来到宝塔。
“我起来。”她闭眼,再睁开,从睡袋伸出手,按掉手机的闹钤。
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累得爬不起来。手撑着床面,就是坐不起身,还得靠他扶起,轻拍她的背两下活络筋骨。
她脚踏实地,拿手抹了抹脸,做个深呼吸,过去洗手间梳洗后,正好赶上加护病房的开放时间。
父亲还是沉睡,医师过来告知几项检验数据,情况似乎更糟了。
她木然听着,能做的,就是拿毛巾帮爸爸擦脸,用乳液抹抹他乾燥的皮肤,运动一下他的手脚,感受着那明明是父女血缘、却十分陌生的触感。
陪同她的还有谢来宝一家四口、郑老师夫妻,以及王明瀚。
她将骨灰坛放进双人塔位,里头已先放有另一个骨灰坛。
“妈,爸爸来了。”她低声说。
她轻轻挪摆两个骨灰坛的位子,让他们相偎相依在一起。
“妈,以前你常说,爸爸都不回家。”她温柔地轻抚母亲。“现在他回来了,你们永远在一起了。妈,你不要再哭了喔,身体都哭坏了”
开放时间结束,她脱下隔离衣,洗了手,走出加护病房,往来的人潮里走来王明瀚,递给她一袋东西。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热热的,这是她的早餐。她不饿,但她就是想摸这种热热的感觉,很实在,不是陌生空虚而让她怀疑的。
“去上班了。”他说。
她已经无法拒绝他的好意。他每天一早就过来医院,叫醒她,递给她早餐,跟她说顺路载她去上班;她时间紧迫,身心疲劳,只能跟着他走。
上了车子后座,她顺手拉起他放的一条薄毯往身上盖,喝一口豆浆,吃一口蛋饼,便将早餐塞到座椅置物袋里,歪着身子闭上眼睛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