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会吧,我才回房换个衣服,一盏茶的工夫而已,二娘就已经来打过小报告了啊?”青芸一睑的不可置信。
因为主人的不俗,所以在亲自设计的宅内规划图流传出去时,还造成一时的话题。
靳府所有的宅院都是围着当年的祖屋而兴建。如果要以实物来形容的话,靳府的祖屋就像是花蕊,而每个人所居的庭院就是花瓣了。院与院之间,院与祖屋之间,有着一条事先凿好的人工小河区隔其间,再以此小河为基础,按着每一个庭园的特色加以主题的造景;或-泉、或平湖、或溪涧、或池塘。虽然各院景色以明显的流水区隔开来,但各院的来去仍不受阻碍,而通路可能是一弯长拱桥,也许是中间有精致小亭的九曲桥,也许是离水面不远的水中石板路,甚或是一艘小画舫。
所以可想而知,在这里的每一个庭园,都有着好听的名字,而这个好听的名字,当然和庭中景物有关。例如主人靳活节的庭院是以竹林为主,溪涧为辅,屋旁栽植了一些不同品种却同为紫色的花卉,所以称之为“碧寒紫烟馆”而现在,馆主正独自坐在书斋里。
靳浩节的手上拿着一封信,正低头详阅。其实信一早就送至他的手中,所以这封信的内容他也早已明了。但此时他仍将这封信捏在手中,再三翻读,若有所思。
“爹,是我。”门外忽然传来银铃似的声音。
“没,没什么,只是出来久了,想回去了。”青芸狼狈地胡应着。
“古古怪怪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整天这么胡闹。”话锋一转,沈凤仪脸上的线条稍稍软化了下来,青芸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学学-姊姊吧,左邻右舍,谁不知道-丹菱姊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别提那一手女红有多精巧了,就连专靠刺绣营生的人家也自叹弗如啊!”沈凤仪的话题还真是青芸心中永远的痛,要她靳青芸整天乖乖待在闺阁中抚琴绣花,那还不如拿把狼牙棒击昏她算了——这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嘴上可不敢漏出半个字,难得如此容易雨过天青了,她可不想再另生事端;不过话又说回来,做事是要看天分讲缘分的,她明明就不是那块料嘛,硬逼着去依样画葫芦可是会变小狈的!与其如此,她还宁愿当个野老虎好过点,至少不会被那些纠缠不清的绣线逼得发疯,那些小里小气的、姑娘家的玩意儿,哪比得上这些明白清楚的山光水景呢?
“看看-,一身的枝叶污泥,回头先让翠儿帮-换件干净整洁的衫子,再去见-爹,免得-爹以为来了个土匪婆了!”看来沈凤仪的气已消得差不多了,本来欲来的山雨,也渐无踪影。
“知道了,二娘!”随着脚步的渐行渐远,青芸的化石脸才觉得稍微舒服了点,心中端了口大气。眼前危机是解除了,不过以后到这花园来嬉戏玩耍时可得小心点才好。
“进来吧!”他小心地将信折回封套中,收藏至一叠书册里。
进来的正是刚才在后花园表演过女泰山的靳青芸,不过此时她已换好了一袭洁净的天蓝衫裙,正端庄优雅地站在她父亲靳浩节书斋的门旁。
“好了,别装了,-从来就是安分的死对头,只要一惹麻烦就在我面前装淑女,过来这儿坐吧!”靳家父亲完全不为所动,直接当没看到青芸端庄的样子。
“爹,你怎么这么说嘛,我这是遵循您平日的教诲啊!”青芸仍然维持着优雅的姿态,轻盈地走到父亲书桌前。
“别演戏,-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在后花园里干的好事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依旧很沈稳的见招拆招。
风过树梢,枝叶们磨肩擦掌着,传来的沙沙声仿-很赞同青芸似地,益发大声了。谁也没留意到,在远处的树丛中,有个身影在那儿伫立良久,将这一切尽收入了眼底。
“靳”这个姓在苏杭一带,算是个人丁单薄的大姓。
意思就是说靳家虽然并非朝中大官,也非富可敌国,但因为生意做的还不算小,所以在江南一带还算有点名气。所谓大姓的意思,指的也不是家族成员众多,相反的应该算靳家人口简单,除了当家主人靳浩节之外,只有一个扶正的妻子沈凤仪及子女三人,分别是长女靳丹菱,次女靳青芸和三男靳墨蘩,剩下的就只是些府里的家仆。
据说靳老爷年轻的时候还是个相当有才华的才子,由于原本经营小型米行的父亲突然因病遽逝,而母亲在他小时便已过世,为了家业只好放弃科举仕途,打理祖业。没想到这一经营,就将靳家所有的产业在数年间扩增了数倍,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富商,而且为人平时乐善好施,修桥补路,再加上在靳老爷成亲时发生一对手帕交的闺中密友,愿意不计名分同时下嫁于他,成为一段人人称-的美谈,所以时至今日,靳府的名气才会这般响亮。
靳府宅院虽然比不上其主人传奇,也不似真正的豪门大院,但依然是有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