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心,我现在觉得好多了”盈袖忽地住口:是的,她觉得好多了。适才云裳的话,似乎也可以不在意地付之一笑。
而原因是,她和这男子月下倾谈。
盈袖抿着嘴,微微颔首离开青琐身边。青琐看她背影,竟似痴了。两人都太过入神,谁也没注意到在院旁树中,有双带着恨意的眼看着他二人。
“一首醉花阴有何难?我自是会背。可你知道那时小姐的神情吗?”盈袖低头,青琐只能看到她辅在额上的秀发“然后,小姐说她不需要人专门侍侯笔墨,于是我失去了侍立在旁的资格。”
“我明白了很多,后来,我学着用桩扮弄丑这张脸,不止是为了免得老爷他们的觊觎,也是为了不惹小姐注意。”盈袖轻声道“青琐,她对我好,只是因为我会装傻。”
青琐愕然,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盈袖抬头见他呆愣样子,忍不住一笑:“青琐,这是人情之常,若换了我,也不会要一个比我记心好的丫鬟,更不会要一个比我貌美的。”
“我和她,不过都是平凡女子罢了。”
段夫子终是爱才之人,特特赠她诗书经籍以自学。虽然她有时也在想,一个丫鬟学这些“子曰”“诗云”有什么用处,但仍是学成满腹诗书——反正,书房也归她整理。
“你不会。”青琐摇头“如果没有云裳,你会选择自绝,而不会留在那里。”
是的,她不会,所以她可以为云裳做一切,除了牺牲自己。云裳救了她,不代表她可以回手推她。
“盈袖,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别人勉强你。”青琐言道,表情是十足十的认真。
盈袖微一仰头:“云裳怎么办?”
“我也会为她寻一门良亲,以我的灵力,做这些还是没问题的。”青琐道。
那个时候,她还叫做阿绣。后来云裳为她改为盈袖,她心下明白,是由这词而来。她也明白了什么是自己的本分,越了界会如何。
“我自知尖酸,也不求什么宽宏之名。”盈袖向天上看去,月光笼在一层白纱之中“呀,起雾了,我也该回去安寝了。”
她一旋身,转身欲走,青琐牵住她的袖子。她看着青琐,眉头蹙起来。
雾气笼罩间,她的眸光格外明亮,清清澈澈,青琐可以在她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眼神澄净却犀利,他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盈袖有些不耐:“明儿我还要起早,该回去了。”
“好睡。”青琐低低说了两个字,然后放开手。
“那,在云裳出阁的时候,把我的卖身契给我好吗?”盈袖问“我要离开这里,从此过自己的生活。”
“不再留在云裳身边?”青琐问道。
“云裳不会让我留在她身边的,如果她真的‘嫁得佳婿’的话。”盈袖轻笑“倒是如果她嫁了不想嫁的人,她极有可能让我替她便是。”
“盈袖,为什么你总是如此想云裳?”青琐微微皱眉“云裳她是真的待你不薄。”
“在我刚来苏府的时候,我侍侯小姐笔墨。老爷请的私塾,那天段夫子教的是词。段夫子学识人品皆不凡,也没那么多讲究,小姐默不出易安的词来,夫子见我立在一边,竟然问我会不会。”盈袖道,目光悠远,是想起往事“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