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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伯礼吐掉已被咬烂的软木,亦是出了一头冷汗,她见应笑哭得像孩子般,便忍痛笑问:“你挖肉时干脆利落,怎的挖好了倒要哭?”
应笑抹着泪道:“我看过师父挖肉剔骨,他老人家说若挖得慢一些,病人便要多疼一会儿,所以不敢怠慢,我看了你的伤觉着疼,便哭了,大人恕罪。”却不敢说她是头一次在人身上大动兵戈,心里慌张惧怕,待忙完时见没出差错,松了口气,眼泪水不由自主便落了下来。
姚伯礼调侃道:“军中多是伤员,你一个个的哭,怕是哭上一整年也哭不过来。”
应笑拾起袖子把泪水拭干,说道:“大人,你伤势不轻,还需服药调治。”说着收拾药箱,因她是随行家丁,不能擅自取用药材,便开下两副方子,一副内服,一副外敷,交给营里的医员料理。
且说姚伯仁将方泽芹传到帐中,不为别的事,专为伤了方昱台的猛火油柜,那种喷射火焰的兵器本是汉人所造,却被夏人学了去,他们在油中动些手脚,使得喷出的火焰带有毒气。军中兵士多发背疽便是由外毒内侵所致。
那将官道:“抬起头来!”
应笑不敢违令,慢慢抬头,见这将官面容俊逸、眉目含威,正是姚将军的妹子姚伯礼,又见她铁甲铮然、眼露寒光,不似往日亲切模样,当下也不敢说话,只与她对着眼瞧了又瞧,心下好生惊奇,想道:原来女子也有这等将帅之风。
姚伯礼道:“你跟我来。”将应笑引至西首偏帐中,吩咐兵士在外把守,卸下重甲,解去缠布,袒露上身,就见右乳上方内嵌一箭镞,箭杆被平肉削去,箭头却夹在骨间。
直到这时,姚伯礼才重喘了口气,盘坐在榻上,露出笑容,对应笑道:“这箭拔之不出,你替我将它挖去。”
应笑面色发白,问道:“为何不找其他医员?”
方泽芹看了夏人所用的猛火油,辨出毒材,配药施治,并开出浸水方,以药汁浸布蒙面以避毒疫,收效甚佳。
自此过后,应笑不仅要随师父巡营救伤,还要出寨收治伤患,遇到不能走的,便用驴车驮回来。偶见有受伤的敌兵混杂其中,若是伤势浅便发作俘虏,若是伤重难治则弃之不顾。曾有一员双腿被碾烂的敌兵抓住应笑的裤脚求她救命,那士兵看着与应笑同龄,不过十五六岁。
应笑心下极是不忍,也是不解,因着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医者救人不分贵贱好歹。便觉这时应当抢救,可方泽芹却又换了套说辞,告诉她一旦充军,身份便与寻常不同,先是兵,其后才是医,不能因一时心软就违背军令,误了大局。
姚伯礼道:“听闻你已得了福牒,拜在方神医师门下,且投的是金镞科,这等小伤想是难不倒你,何况你我同为女人,操办起来也无甚顾忌,省得那些医官缩手缩脚,剔不干净反倒坏事。”
应笑何曾独自处理过这等棘手的箭创?这时也说不得,只能上前查验伤口,见血色发黑,情知箭镞有毒,先为她诊脉,问:“伤了多久?”
姚伯礼道:“不出两个时辰。”
应笑没法子,便按书中所记,先下了半碗止疼的药酒,包头束袖,净了手,将酒喷在伤口上,取一块软木浸湿,让伯礼咬在嘴里。搬来火盆,把凿具过火炙烤,小心翼翼地将箭簇刮取出来,再以竹筒嵌进伤里吸出毒血,直至血色变红清稀,还要灌流水反复冲洗伤处,待到敷药时,应笑已是满身淋漓大汗,她自己却不知晓。
包扎已毕,应笑退后两步跌坐在地,眼泪扑朔朔直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