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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一说,应笑便没了声,叫吃便吃,让睡便睡,药汤按期服用,她平日里不爱出东馆,在这之后却不避人了,每日赶早到祖师殿外随道众养生练气,到吃饭时再不叫师父跟在后头提醒,自去饭堂吃个饱,乖巧得了不得。方泽芹又是欢喜又是惊疑,实是摸不透小徒弟的心思,只暗暗叹道:这脾气来一阵风,去一阵风,可不还是个孩子么?
没隔多久,到了东平王的寿诞,广邀高官名士到席,邀请函送至医圣门,方泽芹也不好推却,便差管事去备办水礼。应笑晓得之后颠颠地跑去找师父,说道:“上回去开封只进了衙门与官学堂,徒儿也想去王府里见识一番,师父说调养好了便带我进京,徒儿这程子养得顶好顶好,师父可能带我一同去?”
眼目一转,发现那些药还搁在柜上,一副也没少,不禁愕然。这时应笑醒了,见着师父先是一喜,接着委屈起来,把手缩回被中,也不唤他,堵着气翻了个身,面朝床里。
方泽芹问道:“为何不吃药?”
应笑不说话,端了水来,她也不喝,方泽芹没奈何,好言哄了几句,自去院中煎了药送来,再进屋时,应笑已经靠坐在床头,恭敬地作揖道:“徒儿方才实是难受,没回师父的话,师父切莫见怪。”
方泽芹心里叹气,没得可说,只得把药端给她,应笑接了便喝,喝完便落下泪来,她扯着衣袖擦拭,说道:“药太苦,让师父见笑了。”
方泽芹哪见得她哭?忙抱在怀里拍了拍,又问:“我离开这几日,你为何不吃药?若是怕苦,隔日一副也好,怎的就不吃了?”
揖道:“下官方泽芹参见王爷。”
东平王一看,拊掌笑道:“这便是方渭帅家的公子,鹤亭先生的高徒,从来只是听说,今日得缘一见,果是非凡。”
方泽芹只道“不敢”,便让至厅内,分宾主坐了,吩咐献上香茶。东平王见方泽芹举止端详、颇有气度,心中更觉欢喜,叙聊片刻,情知是个淡泊名利的先生,自思道:这先生老大岁数仍未婚配,想来是个清心寡欲之人,若然直言,只怕他要推托,不如从中撮合,有缘自成,无缘也好当个朋友来处,不至弄得两边尴尬。
便让方泽芹在厅上稍候,转而对焦娘娘把这心里话说了,娘娘也正有此意,转着心念道:“我让文意装个病,叫先生来诊治,文意冒斋生投在他门下,这一见,必有许多缘故要问,便由他二人自处,再遣两个忠仆内外作陪便是。”
东平王觉得此法可行,便分头行事,娘娘自去找郡主磋商,东平王回至客厅,对方泽芹道:“方才家仆报说小女害了病,还请先生一看。”
应笑道:“徒儿近来修编医录诊籍,没人提醒,一时给忘了。”
方泽芹半晌无言,问说:“可是觉得师父去得久了,没能来陪你?”
应笑只是摇头,方泽芹自觉近来疏于照料,便摸着她的额头,柔声道:“往后为师会早些回来,不耽搁你吃药,可好?”
应笑有板有眼地回道:“徒儿听师父的话,日后会好好吃药,师父大可安心去宫里当太医,若是做了郡主的夫婿,怕是不能时常回来,徒儿自会将东馆照料好,不叫师父在外操心。”
方泽芹这才知道她因何闹脾气,原来是为那些闲言碎语,这先生也无奈,想他成日忙得不可开交,哪儿有那个闲心去管旁人嘴杂,偏这小徒弟是个受气包子,不给她敞开口出出气,只怕要把肚子给撑坏了,便道:“为师攀不来那等权贵,安心照看好这一门徒众已是不易,你把身体调养好,再上京时便随我一同去,你可不知,那东平王的千金正是前日来堂下听读的颜姑娘。”
方泽芹听说有病人,不敢推辞,随至郡主闺房,见了赵文意后自是意外,问了缘由,郡主只道是好奇,方泽芹亦不多过问,照常看诊,却是无甚大碍,只得略微提点一二,半推半就陪了好些时候。
方泽芹留京三日,却不过东平王的盛情,也就住在王府里。郡主是个娇养大的泼辣姑娘,行事恁的大胆,借着学医为由,摆桌铺茶相邀。方泽芹心里有几分知觉,因着她未把话说明,也就佯装不知,还如在门里那般,只当堂下学生对待。
回了医圣门后,这先生概不提入京之后的事,对谁也都说是奉命讲习,谁知州府地方闻听消息,都来门里道贺,便把这加官封职、受东平王青眼相看的事俱都传开了。有些好事者专瞄着儿女私情,背后都说门主要攀上郡主。
风言风语传到应笑的耳朵里,可把她给憋闷坏了,因着方泽芹不吐露,便当他是有意隐瞒,满心的不快,这小徒弟却也是个茶壶罐子,盖子一闷,料都藏在肚里,终日只把脸冷着,快成了个小冰人。
那段时日,方泽芹忙于各方应付,时有不归,便将药一副副包好,叫应笑自己煎了服用。一日晚上回来,忽闻门人传报,说小师妹病了,他去探视时,只见应笑正躺在床上睡着,本就没血色的脸蛋更是苍白如纸,忙去诊脉,感到脉象细促,不觉纳闷,寻思道:我临行前已将药给了她,只要按日服用,不至于虚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