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更令人想不通的是唐宁幼年失怙,和哥哥唐威无依无靠,是聂天森接济他们的,他是他们口中慈爱的义父,唐威长大后也替聂天森做事。事情怎会变得扑朔迷离?唐宁在躲的人居然是他们兄妹的恩人聂天森?
任凭她严刑拷打,唐宁始终不改说辞,也不愿多说,只要她别再问,以免惹祸上身。
祸?唐宁说得像杀身之祸。
但一颗欲知结果的好奇又冲动的心,促使美娟抓起电话。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有些不妥。
电话中的唐宁,不是久久不出声,就是一路平稳、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会让她误以为他们是在月球上共度晚餐,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无法满足她偷窥的心理。
她要的是影音重现的临场靶,不想被声音欺骗。
但要看出、问出唐宁脑袋里的东西很难,以前的唐宁没这么难懂。
“放我下来!”她去抢他的方向盘。
一个蛇行,他把车停在路边“你这动作很危险。”
她当然知道,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停车,她迳自打开车门“再见。”
他拉住她的手臂“让我陪你走到家。”他温柔地说。
“不必。”她很无情地说。
以前的唐宁是天底下笑容最多最美的人,活蹦乱跳、爱开玩笑、心里藏不住话、没有秘密、没有心眼。
对所有的朋友推心置腹,对生活周遭的事物一不小心就大受感动,泪珠豆大般晶莹,有时被骗受伤虽不免难过,但不到三天就释怀,绝不记恨,像处处散播欢笑的种子,更像能让满室生辉的安琪儿。
同一张脸依然那么美,个性却判若两人,这中间的问题出在哪里?
三年前的某个雨夜,一个面容憔悴、骨瘦如柴、头发短得分辨不出是男还是女、浑身脏兮兮湿答答、像没人要的流浪儿站在她家门口,第一眼她还真看不出眼前的人是唐宁,谁会往那里想。那时的唐宁不是好端端地在日本准备当聂建文的新娘子?她还收到日本的来回机票,邀请她去喝喜酒,又没收到取消通知,她压根儿不会猜眼前狼狈的人是唐宁。
流浪儿幽幽地说:“美娟,不认得我吗?我是唐宁。”她只觉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愣住,说不出话来。是那双明亮的黑瞳唤醒她,她紧紧地搂住不成人形的唐宁,唐宁痛哭失声,她的心也碎了。一大堆问题倾巢而出,但唐宁只哑着嗓子说什么唐威生死未卜,伤心欲绝之下想通了不愿嫁聂建文当黑道之妻一听就不对劲,聂建文的父亲聂天森是黑道教父没错,但聂建文无关,他是名扬国际的建筑奇葩,更何况他向来不耻父亲的作为,又怎会为虎作伥?这说法太牵强。聂建文的为人她略知一二,不可能如唐宁所说的性格不变,就算他改走黑道,也改不了他深爱唐宁的心,这点她很清楚。
“目送总可以吧。”他退而求其次。
拿他没办法。唐宁虚弱地点说“我住在前面的巷子里,你就在巷口目送吧!”
唐宁连头都不回地进入公寓的门。
回到房内,觉得肚子有点饿,她拿起土司果腹,边吃边环顾为她挡了三年风雨的斗室,她意识到与世无争的日子可能不再。
唐宁绝对不可能主动说明昨夜的花絮。